长白山的午后阳光透过松枝缝隙，在雪地上筛下斑驳的光点。
车队在中途休息站停下时，郁玖鸢正对着车窗补涂润唇膏，元絮特意交代过，海拔三千米以上的紫外线会加速唇部水分流失。
“会长，谢社长在核对物资清单，让你过去一趟。”
容笙寒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他手里拎着两袋热咖啡，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却依旧笑得温和，“林干事说要吃现烤的牛肉干，我去旁边的小卖部看看。”
郁玖鸢推开车门，接过其中一袋咖啡。热流透过铝箔包装渗过来，刚好暖热她微凉的指尖。
系统面板在脑海中浮动，容笙寒的好感度63，正面情绪值稳定在80，像蓄势待发的火焰，只差一点就能燎原。
“谢社长找我什么事？”她抿了口咖啡，拿铁的奶泡细腻，甜度刚好是她惯常喜欢的七分糖。不用问也知道，这杯咖啡定是容笙寒特意叮嘱过的。
“好像是观测数据出了点偏差。”
容笙寒朝休息站的木屋偏了偏头，“今早整理星图时，发现有组极光光谱数据和预设值差了0.3纳米，谢社长正对着电脑皱眉呢。”
郁玖鸢挑眉。谢哲成的完美主义到了苛刻的地步，0.3纳米的误差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在他眼里却足以推翻整个观测结论。
她迈步走向木屋时，正看见元絮抱着恒温箱，蹲在雪地里用树枝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在研究什么？”她走过去，踢了踢他脚边的积雪。
元絮猛地抬头，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在标记冻土带的微生物分布！你看这里的雪层剖面，有蓝绿色的冰晶，那是嗜冷菌的代谢产物！”
他兴奋地拉过郁玖鸢的手，往雪地里按了按，“你摸摸，是不是比别处更凉？”
指尖触到的雪果然带着刺骨的寒意，像触到了块万年寒冰。
郁玖鸢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73的好感度，和那跳得欢快的正面情绪值。她抽回手，从口袋里掏出暖手宝塞给他：“别玩雪了，手都冻僵了。”
元絮的耳朵瞬间红透，捧着暖手宝嘿嘿笑起来，恒温箱往怀里抱得更紧了。
“等回去我就把菌株培养成纯系，到时候以你的名字命名怎么样？‘玖鸢低温杆菌’，听起来很酷吧？”
“听起来像某种会让人拉肚子的病菌。”
林燕然的声音从身后插进来，他手里拎着袋包装花哨的牛肉干，嘴角撇出惯有的嘲讽弧度，“元絮你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的爱好？整天跟细菌谈恋爱有意思吗？”
元絮立刻涨红了脸，抱着恒温箱就要理论，却被郁玖鸢按住肩膀。
她看向林燕然，目光平静无波：“林干事要是没事做，可以去帮谢社长整理数据。”她顿了顿，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牛肉干上，“或者，你更想现在就尝尝违抗会长命令的后果？”
林燕然的脸色变了变。
系统面板上，他的负面情绪值从20猛地窜到25，却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
最后他狠狠瞪了元絮一眼，转身往木屋走，脚步重得像在雪地上砸坑。
“别理他。”元絮气鼓鼓地说，“他就是嫉妒我的菌株比他的牛肉干值钱。”
郁玖鸢笑了笑，没接话。
林燕然的傲慢底下藏着的，是对“被认可”的极度渴望，就像刚才，他明明可以把牛肉干随手丢掉，却偏要拎在手里晃悠，不过是想让人注意到他找到了“好东西”。
这副幼稚的样子，倒比谢哲成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容易拿捏。
木屋的暖气开得很足，谢哲成正对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他面前摊着三张星图，每张都用红笔圈出了不同的区域，边缘标注着精确到秒的时间戳。
“这里有问题。”他头也没抬，指着屏幕上的光谱曲线，“理论上极光的氢-alpha线应该在656.3纳米，我们测到的是656.6，误差超过了允许范围。”
郁玖鸢凑过去看。屏幕蓝光映在谢哲成脸上，把他下颌线的棱角衬得愈发冷硬。他的睫毛很长，垂落时在眼下投出片浅影，竟难得透出点烟火气。
“可能是观测设备受低温影响了。”她指尖点在屏幕角落，那里有行小字标注着“设备舱温度-19c”，“说明书上说，低于-15c会出现电子元件迟滞。”
谢哲成的指尖顿了顿，显然是第一次有人能在他指出问题前找到症结。他抬眼看向郁玖鸢，目光里带着审视：“你看过设备说明书？”
“出发前连夜翻完了。”郁玖鸢笑得坦然，“作为学生会会长，总不能对天文社的核心设备一无所知。”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谢哲成的专业，又暗合了自己的职责。
系统面板上，谢哲成的正面情绪值从57涨到了59，虽然好感度依旧停留在10，却像冰层下的水流，悄悄松动了一丝。
“我会重新校准设备。”谢哲成收回目光，开始在键盘上输入新的参数，“晚上返程前会再测一次。”他顿了顿，忽然补充道，“你的咖啡快凉了。”
郁玖鸢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拿铁，奶泡已经塌了一半。她刚要开口，就见容笙寒推门进来，手里拿着袋用锡纸包着的东西，香气立刻漫了满室。
“刚烤好的牛肉干，林干事特意让我给大家分点。”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眼神却在郁玖鸢和谢哲成之间转了圈，“谢社长要不要尝尝？据说含高蛋白，能补充脑力。”
谢哲成头也没抬：“不需要，我对加工食品过敏。”
容笙寒也不尴尬，顺势把牛肉干递给元絮：“那元同学多吃点，你的菌株说不定需要氮源补充。”
元絮果然眼睛一亮，接过来就拆开包装，还不忘分给郁玖鸢一块：“你尝尝，真的很香！”
郁玖鸢咬了一小口，肉质紧实，带着淡淡的松木烟熏味。她刚要称赞，就见林燕然从外面进来，看到元絮手里的牛肉干，脸瞬间黑了：“那是我买的！”
“你不是让容笙寒分给大家吗？”元絮嘴里塞满肉干，含混不清地说。
“我是让他分……”林燕然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郁玖鸢嘴角沾着的肉渣，忽然红了耳根，“……分就分了，谁稀罕。”
他转身坐到离众人最远的角落，掏出手机假装看消息，屏幕却暗着，显然是在偷偷观察这边。
郁玖鸢用指尖擦掉嘴角的碎屑，忽然觉得这场面有趣。
四个各怀心思的少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围绕在她身边上演着幼稚的拉锯战。
而她只需要偶尔抬抬手，就能让这根线收放自如。
“对了会长，”容笙寒忽然开口，打破了木屋的宁静，“学生会下周要办冬季募捐，林干事说他爸愿意捐一批保暖物资，但是……”
他拖长了调子，看向角落里的林燕然，“需要以林氏集团的名义冠名。”
林燕然猛地抬头：“我没说！”
“哦？”容笙寒故作惊讶地掏了掏耳朵，“刚才在小卖部你明明说……”
“闭嘴！”林燕然的脸涨得通红，几乎要跳起来。
郁玖鸢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传来他肌肉瞬间绷紧的触感。
她看向林燕然，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林氏集团愿意捐赠是好事，冠名也合情合理。”她转头对容笙寒说，“副会长记一下，回去拟份冠名协议，我会跟林伯父确认细节。”
林燕然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系统面板上，他的负面情绪值从25骤降到15，好感度那栏的“3”后面，竟跳出了个小小的“+1”，虽然很快又变回3，却像冰面下的鱼，露出了转瞬即逝的尾巴。
“还是会长明事理。”容笙寒笑得眉眼弯弯，给郁玖鸢递了张湿纸巾，“擦擦手吧，牛肉干的油沾到手上会冻伤。”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系统面板上，容笙寒的好感度63后面，跳动的红色进度条又往前挪了挪。
谢哲成忽然合上电脑：“校准程序启动了，需要两小时。”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满室喧闹，最后落在郁玖鸢身上，“外面有处观景台，视野很好。”
这是郁玖鸢第一次听到谢哲成主动提议去什么地方。她看了眼窗外，阳光正好，远处的雪峰在蓝天下泛着耀眼的光。
“好啊。”她放下咖啡杯，起身时特意理了理裙摆，“元絮要一起吗？你的菌株在恒温箱里应该很安全。”
元絮立刻摇头：“我要守着我的菌！万一温度波动怎么办？”他抱着恒温箱往后缩了缩，像只护崽的母兽。
林燕然别过脸，假装没听见。
容笙寒笑着摆手：“我得盯着谢社长的电脑，万一程序出错了呢？”他冲郁玖鸢眨了眨眼，眼底藏着了然的笑意。
于是最终，只有郁玖鸢和谢哲成并肩走在通往观景台的雪路上。
积雪没到脚踝，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轻响。
谢哲成走在靠外的一侧，步伐均匀得像节拍器，每一步的距离几乎分毫不差。
郁玖鸢看着他落在雪地上的脚印，忽然觉得这位完美主义者的人生，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精准，却也乏味。
“谢社长为什么对0.3纳米的误差这么在意？”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谢哲成的脚步顿了顿：“误差是误差，错误是错误。允许存在误差，但不能容忍错误。”他侧过头，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就像观测极光，偏了0.3纳米，看到的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粒子运动轨迹。”
郁玖鸢挑眉：“听起来像某种哲学。”
“是科学。”谢哲成纠正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科学不需要模糊的中间地带。”
两人走到观景台时，正有群摄影爱好者在架设设备。
雪峰倒映在结冰的湖面上，像幅对称的油画。谢哲成走到栏杆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单筒望远镜，调焦时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郁玖鸢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系统面板上，谢哲成的好感度依旧是10，但正面情绪值59，比来时又涨了2点。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冷漠的完美主义者，并非油盐不进，只是他的“开关”藏得格外深。
“你看那里。”谢哲成忽然把望远镜递给她，“湖中心的冰裂，像不像猎户座的腰带？”
郁玖鸢接过望远镜，调焦后，果然看到冰面上蔓延的裂痕，三道主裂纹平行排列，间距均匀，末端还分支出细小的纹路，像极了星图上的猎户座。
“确实很像。”她由衷地说。
“上周观测到猎户座流星雨时，你说过喜欢它的腰带星。”谢哲成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我记下来了。”
郁玖鸢握着望远镜的手指顿了顿。她确实说过这话，是在学生会会议间隙，随口跟容笙寒提了句。没想到站在角落整理文件的谢哲成，竟然听进去了。
系统面板上，谢哲成的正面情绪值猛地跳到62，好感度10的数字旁边，第一次出现了淡淡的粉色光晕，像冰层下初融的春水。
郁玖鸢放下望远镜，看向他：“谢社长好像对我……很关注？”
谢哲成的耳尖在阳光下泛出极淡的红，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转过身，重新望向湖面：“作为天文社社长，有义务关注学生会会长的喜好。”
这个理由牵强得可笑，却符合他一贯的风格，用最理性的外壳，包裹住最笨拙的心思。
郁玖鸢忽然觉得，攻略谢哲成或许不像她想的那么难。
他就像颗坚硬的恒星，看似冷漠，内核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只是需要找到正确的轨道，才能感受到他的光和热。
她往前一步，故意踩在他刚才踩过的脚印里：“谢社长，长白山的观测报告，能给我留一份吗？”
谢哲成转过头，目光落在她几乎与他重合的脚印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可以。”他顿了顿，补充道，“会用激光打印，装订成册，误差不超过0.5毫米。”
郁玖鸢笑了起来。果然还是那个谢哲成。
两人往回走时，谢哲成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她。
银质的盒子上刻着星轨图案，打开后，里面躺着枚小巧的胸针，是用陨铁打磨成的猎户座腰带，三颗星串联在一起，闪着哑光的金属光泽。
“观测站纪念品店买的。”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刚才路过时看到的。”
郁玖鸢接过来，指尖触到陨铁的冰凉。
系统面板上，谢哲成的好感度依旧是10，但正面情绪值已经冲到了65，那层包裹着的冰层，似乎真的裂开了道微小的缝隙。
“谢谢。”她把胸针别在大衣领口，位置显眼，“我很喜欢。”
谢哲成的耳尖又红了，这次没有掩饰。
回到休息站时，容笙寒正靠在木屋门口，手里把玩着枚松果，看到他们回来，立刻笑着迎上来。
“谢社长的校准程序完成了？元同学刚才还在担心你的电脑被林干事的牛肉干碎屑堵住呢。”
林燕然的怒吼声从屋里传来：“我才没掉碎屑！”
谢哲成面无表情地走进屋，显然对这种闹剧毫无兴趣。
容笙寒的目光落在郁玖鸢领口的陨铁胸针上，眼底的笑意深了些：“新胸针？很别致。”
“谢社长送的。”郁玖鸢抬手拨了拨胸针，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捕捉到容笙寒指尖瞬间收紧的力度。
系统面板上，容笙寒的正面情绪值从80降到了75，好感度63的数字旁边，红色进度条微微晃动了一下。
郁玖鸢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忽然觉得这场驯养游戏，终于有了点真正的趣味。
长白山的阳光渐渐西斜，将雪峰染成温暖的橘色。
郁玖鸢靠在门框上，看着屋里闹作一团的少年们，元絮在给菌株拍照，林燕然在跟容笙寒抢最后一块牛肉干，谢哲成在电脑前专注地盯着屏幕，领口却别着枚歪了0.5毫米的钢笔帽。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领口的陨铁胸针，感受着那份冰凉的触感。
谢哲成：10（+0），正面情绪值65。
元絮：73（+0），正面情绪值75。
林燕然：3（+0），负面情绪值18。
容笙寒：63（+0），正面情绪值75。
进度条还在缓慢推进，像长白山缓慢移动的冰川。郁玖鸢知道，真正的狩猎，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她需要的，是耐心。
以及，享受这场看着猎物们逐渐沉沦的过程。
夜幕降临前，车队重新出发。郁玖鸢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忽然想起谢哲成的话，科学不需要模糊的中间地带。
可她偏喜欢在模糊的地带里游走，看着那些自诩清醒的人，一步步踏入她编织的网。
就像此刻，后视镜里，容笙寒正透过车窗看过来，目光与她在镜中交汇，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而她，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转回头，看向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雪路。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