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那声直接撼动灵魂的咆哮,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暴怒与至高无上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王大柱的心口!他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鸣一片,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得移了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灌了铅!
洞穴中央,那团盘踞如山的巨大阴影彻底活了过来!磨盘大小的血色巨眼在绝对的黑暗中睁开,冰冷的暴戾光芒如同地狱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王大柱这渺小的入侵者!一股混合着极致阴寒、腐朽与滔天怒火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席卷了整个洞穴!
跑!
求生的本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极致的恐惧!王大柱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将那块入手沉重、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幽蓝晶体死死抱在怀里!那晶体散发出的精纯寒毒能量透过皮肉直刺骨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在这一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和求生的蛮力,猛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狂奔!怀中的幽蓝晶体如同巨大的冰块,沉重冰冷,每一次撞击都让他胸口闷痛,背上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中彻底崩裂,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布带,又被洞穴的阴寒冻得冰冷刺骨!
“咔嚓!噗嗤!”
脚下湿滑粘腻的苔藓和碎石成了最大的阻碍!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膝盖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敢停!甚至连痛呼都死死压在喉咙里!身后那如同实质的、带着浓烈腥甜腐朽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暴戾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他的背上,带来死亡的灼烧感!
“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大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清醒,将老者给的那枚黑色木哨狠狠塞进嘴里,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吹响!
没有尖锐刺耳的声音!只有一声低沉到近乎无声、却带着奇异穿透力和扭曲波动的嗡鸣!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灵魂深处同时振翅!
这奇异的嗡鸣声似乎带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瞬间扰乱了洞穴内疯狂涌动的毒瘴和那股锁定他的恐怖意念!
“吼…呜…”
身后那毁天灭地的咆哮声明显出现了一丝迟滞和混乱,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绊了一下!那股如同海啸般追袭而来的恐怖威压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王大柱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爆发出身体里最后残存的力量,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朝着洞口那微弱的光亮亡命扑去!怀中的幽蓝晶体成了最大的负担,但他死死抱着,如同抱着唯一的生机!
洞口的光线越来越近!那藤蔓缝隙透进来的微光,此刻如同天堂的入口!
“砰!”
王大柱几乎是撞破藤蔓和蕨类屏障,带着满身的泥泞、血迹和浓烈的洞穴腥气,如同炮弹般从洞口滚了出来!刺目的天光让他瞬间失明,新鲜空气涌入肺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辛辣!
“快!封洞!” 靛瑶寨老者的厉喝声在耳边炸响!
王大柱顾不上摔得七荤八素,挣扎着抬头,只看到那老者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到洞口,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挥动,将几块刻画着扭曲虫形符文的黑色木牌狠狠拍在洞口周围的岩石上!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语速快得如同疾风骤雨!
随着木牌嵌入石缝,洞口那翻涌而出的浓烈腥甜毒瘴和恐怖威压,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暂时阻挡、隔绝!洞口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里面传来一声更加愤怒、却似乎被强行阻隔而变得沉闷模糊的咆哮!震得山崖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咳咳咳…” 王大柱剧烈地咳嗽着,感觉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脱力,背上伤口火辣辣地疼,抱着幽蓝晶体的手臂更是冻得麻木僵硬。
“东西…拿到了?” 一个带着剧烈喘息和极度虚弱的声音传来。
王大柱循声望去,只见苏静蓉依旧靠在洞口不远处的石壁上,脸色已经由苍白转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嘴唇乌黑,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受伤的左腿裤管被撕裂开,包扎的布条早已被墨绿色的毒血浸透,伤口周围的皮肤肿胀发亮,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乌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毒素显然已经全面爆发,逼近心脉!
“拿到了!拿到了!” 王大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到苏静蓉身边,将那沉重的幽蓝晶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晶体散发出的刺骨寒意瞬间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前辈!快!怎么用?” 王大柱急切地看向刚刚完成封禁、气息也有些紊乱的老者。
老者浑浊的目光扫过那幽蓝晶体内部流转的暗金星芒,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敬畏和忌惮。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晶体主体,只在其边缘一处相对暗淡的凸起上轻轻一掰!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
一小块指甲盖大小、同样幽蓝深邃、但内部星芒更加凝聚的晶体碎片被掰了下来!碎片脱离主体的瞬间,主体内部流转的星芒似乎黯淡了一丝。
“此乃‘蛊王精粹’,至寒至毒,霸道绝伦。” 老者将那小小的碎片用一块干净的靛蓝色粗布托着,声音凝重,“直接吞服,无异于服毒自尽!需以…至阳之物为引,化开寒毒,激发其本源生机之力。”
他目光扫过苏静蓉乌黑肿胀的伤口,又看向王大柱:“你身上…可有烈酒?越烈越好!”
“有!有!” 王大柱立刻从褡裢里翻出吴大夫给的那个装金疮药的小葫芦,里面装着大半葫芦最烈的烧刀子!
老者接过葫芦,拔掉塞子,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指甲盖大小的幽蓝碎片放入葫芦中。
“嗤——!”
碎片入酒,并未融化,反而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冷水!一股浓郁的、带着奇异清香的白色寒气猛地从葫芦口喷涌而出!葫芦壁瞬间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里面的烈酒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清澈变得浑浊,再迅速沉淀,最后化为一种极其粘稠、闪烁着微弱蓝金色星芒的奇异浆液!
一股奇特的、混合着极寒与一丝温煦生机的复杂气息,从葫芦口散发出来。
“扶住她!” 老者沉声道,将葫芦口凑到苏静蓉乌黑的唇边。
王大柱连忙扶住苏静蓉冰冷颤抖的身体,捏开她紧咬的牙关。
老者小心翼翼地将葫芦里那粘稠的、闪烁着蓝金色星芒的浆液,缓缓倒入苏静蓉口中。
浆液入口的瞬间,苏静蓉的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仿佛吞下了一块烧红的寒冰!她脸上青灰的死气瞬间被一层冰霜覆盖,紧接着又涌起一股极其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有无数小虫在蠕动,呈现出诡异的蓝金色!
“按住她!” 老者低喝,同时枯瘦的手指闪电般点在苏静蓉胸口几处大穴!
王大柱用尽全力,死死按住苏静蓉剧烈挣扎的身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体内两股恐怖的力量正在疯狂冲突、撕扯!一股是阴寒霸道的箭毒,一股是更加阴寒、却又蕴含生机的蛊王精粹!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终于,苏静蓉左腿伤口处那墨绿色的毒血如同沸腾般,“嗤嗤”作响,猛地喷射出一股粘稠腥臭的黑紫色毒液!毒液溅落在旁边的岩石上,竟将岩石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随着毒液排出,伤口周围的乌黑肿胀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皮肤恢复了惨白,虽然依旧触目惊心,但那股死气沉沉的黑色却消失了!
她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平息,脸上的冰霜和潮红褪去,呼吸虽然微弱,却逐渐变得平稳悠长。那层笼罩在眉宇间的青灰死气,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阴霾,彻底消失不见!
“成了!” 老者长长舒了一口气,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也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他浑浊的目光落在苏静蓉恢复平稳呼吸的脸上,带着一丝惊叹,“蛊王精粹…果然霸道!她命不该绝。”
王大柱看着苏静蓉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明显脱离了死亡边缘的脸,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浑身脱力般坐倒在地,大口喘息着,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王大柱挣扎着想要行礼。
老者摆摆手,目光转向地上那块人头大小的幽蓝晶体主体,又看了看被封禁后依旧隐隐传来沉闷震动和愤怒咆哮的洞穴,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忧虑。“此物…乃祸源。你们带不走。留在寨子附近,只会引来更大的灾难。” 他顿了顿,看向王大柱,“老朽帮你们,一是为了清理那些吵闹的虫子,二是…想请你们帮寨子一个忙。”
“前辈请讲!” 王大柱立刻应道。只要能救苏静蓉,拿到靛蓝,任何条件他都可以谈!
“把这‘蛊王精粹’…带走。” 老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带得越远越好!最好…能送到一个能彻底压制、或者毁掉它的地方。它留在这里一日,‘它’苏醒后,必定会循着气息找来…寨子…承受不起。” 他指向那块幽蓝晶体,“作为交换,寨子里存的土靛,你们可以带走足够染布的数量。还有…老朽可以再送你们一些寨子特制的驱瘴避虫药粉。”
带走蛊王精粹?王大柱看着地上那块散发着恐怖寒意的晶体,心头一沉。这玩意儿简直是颗定时炸弹!但老者的话也有道理,留在靛瑶寨,只会给这些与世无争的山民带来灭顶之灾。而且…这也是换取土靛的唯一途径!
“好!” 王大柱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答应!只要王家还在,必定想办法处理此物!决不牵连寨子!”
老者深深看了王大柱一眼,似乎想从他眼中分辨出承诺的分量。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记住你的话。” 他弯腰,用那块靛蓝色粗布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人头大小的幽蓝晶体层层包裹起来,隔绝了大部分寒气和星芒,然后递给了王大柱。
入手依旧沉重冰冷,隔着粗布都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和恐怖的能量波动。王大柱如同抱着一座冰山,又像是抱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熔炉。
“跟我来吧。” 老者不再多言,转身朝着“鬼见愁”山口另一侧、一条更加隐蔽崎岖的小径走去,步伐依旧沉稳。
王大柱将包裹好的晶体小心地背在身后,冰冷的寒意透过布匹和皮肉直刺骨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看了一眼刚刚脱离险境、依旧虚弱昏迷的苏静蓉,一咬牙,俯身将她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异常的冰凉。
“四太太,坚持住…我们马上就有靛蓝了…” 王大柱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他迈开沉重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老者身后,朝着靛瑶寨的方向走去。
***
翻过一道布满湿滑苔藓的陡峭山梁,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缓的山谷盆地出现在眼前。谷中溪流潺潺,开垦出层层叠叠的梯田,种植着一种叶片宽大、呈现深紫色的奇异作物(野靛草)。几十座依山而建的竹木吊脚楼错落分布,屋顶覆盖着厚厚的靛蓝色茅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靛草清苦气息,混合着炊烟的味道。
这里就是靛瑶寨。与外界的隔绝,让这里的时间仿佛凝固,充满了原始而宁静的气息。
寨子入口处,几个穿着靛蓝色粗布短褂、包着同色头巾的精壮汉子手持竹矛和猎弓,警惕地守卫着。他们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如鹰,看到老者带着两个浑身泥泞血污、气息狼狈的外人走来,尤其是看到王大柱背上昏迷不醒的苏静蓉和他身后那个用靛蓝布包裹、散发着奇异寒气的巨大包裹时,眼中都露出了明显的惊疑和警惕,纷纷举起武器。
老者用寨子的土语快速说了几句,语速很快,王大柱一个字也听不懂,只看到那几个守卫脸上的警惕之色稍缓,但看向他们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审视和疏离,尤其对王大柱背上那个寒气四溢的包裹,更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忌惮。
老者回头,对王大柱道:“你们在此稍候。老朽去取土靛和药粉。” 说完,便独自走进了寨子。
王大柱背着苏静蓉,站在寨门外,感受着身后那幽蓝晶体散发出的刺骨寒意,以及寨民们警惕疏离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怀中的土靛和药粉是王家工坊的救命稻草,但背后这个沉重的包裹,却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没过多久,老者便带着两个同样穿着靛蓝短褂的青年走了出来。两个青年抬着一个用藤条编织的结实背篓,里面塞满了用大张靛蓝色芭蕉叶包裹的、压得严严实实的块状物,散发出浓郁的靛草清苦气息——正是土靛!另一个青年则捧着几个用竹筒密封的小罐子,里面应该是驱瘴避虫的药粉。
“这是你们要的土靛,足够染千匹布。这是药粉。” 老者指着背篓和竹筒,声音恢复了平缓,“沿着来路下山,顺着溪流往东走,天黑前能到山口。记住你的承诺,带它走,越远越好。” 他浑浊的目光再次落在王大柱背上的包裹上,带着深深的忧虑。
“前辈放心!王大柱言出必行!” 王大柱郑重承诺,将背篓小心地背在胸前,又将药粉竹筒塞进褡裢。土靛入手沉重,靛草的清苦气息冲淡了背后的阴寒,带来一丝真实而踏实的希望。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神秘而宁静的寨子,背着依旧昏迷的苏静蓉,抱着沉重的土靛,转身踏上了归途。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背着希望,一个背着沉重的未知与承诺,还有那如同冰山般压在背上的恐怖精粹,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山林的阴影之中。
***
归途比来时更加艰难。苏静蓉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极度虚弱,昏迷不醒。王大柱不仅要背负着她,还要抱着沉重的土靛背篓,背后更是如同压着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山林里漆黑一片,只有虫鸣和野兽的嚎叫。王大柱不敢停留,咬着牙,凭借着记忆和对水流声的判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背上的幽蓝晶体散发出的寒意越来越重,仿佛要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冻结。怀中的土靛成了唯一的慰藉,那熟悉的靛草气味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终于,在午夜时分,他看到了王家沟方向隐约的灯火!如同在绝望的深海中看到了灯塔!
“到了…快到了…” 王大柱声音嘶哑,几乎是用意志力在支撑着身体。他加快脚步,踉跄着冲下山坡,朝着王家府邸的方向奔去。
府邸方向,似乎也察觉到了动静。几支火把迅速移动过来,伴随着福伯那熟悉而焦急的嘶哑喊声:“是少爷吗?是少爷回来了吗?!”
“福伯!是我!” 王大柱用尽最后力气喊道。
火把的光芒迅速靠近,照亮了王大柱狼狈不堪的身影。福伯带着几个护院冲了过来,看到王大柱背上昏迷的苏静蓉、胸前沉重的背篓,以及他背后那个散发着诡异寒气的靛蓝布包裹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爷!您…您受伤了?!” 福伯看到王大柱背上浸透血污的布带和苍白的脸色,声音都在发抖。
“快!抬担架来!去叫吴大夫!” 他立刻指挥着护院。
“先…先看四太太…” 王大柱将苏静蓉小心地交给护院抬上担架,又急切地将胸前的土靛背篓塞给福伯,“靛蓝…拿到了…快…快送去染坊…” 话未说完,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少爷!”
福伯惊呼一声,连忙和护院七手八脚地扶住他。
王大柱只感觉天旋地转,背上的幽蓝晶体散发出的寒意如同无数冰针扎入骨髓,怀中土靛的靛草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冲入鼻腔。他最后看到的,是府邸大门内闻讯赶来的周婉娘、梅香等人惊惶担忧的脸庞,以及远处工棚方向,那几台依旧在深夜里发出沉重而稳定轰鸣的钢铁织机。
“哐当——嘎吱——哐当——嘎吱——”
那声音,穿透了黑暗和疲惫,如同王家沟顽强不息的心跳。
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