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的月夜静得发闷。张叙舟蹲在江堤的草席上,指尖捻着块没烧透的符灰 —— 是下午固基符燃尽的余烬,捏在手里像团细沙,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松烟香混着水泥味,是这两天最熟悉的味道。
“又震了。” 李老四往火堆里添了根湿柴,烟呛得他咳嗽起来,手里的铁撬棍往地上一拄,棍头的泥块落在裂缝边,“这是今晚第五回了,一次比一次沉,跟打闷雷似的。”
江堤的裂缝在月光下像条银色的蛇,新灌的水泥上,固基符的纹路还在微微发亮。张叙舟摸了摸水泥面,已经凉透了,却比普通混凝土多了层温润的质感,像冬天晒过太阳的石头。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工地守夜的事 —— 那年冬夜看混凝土养护,工头骂他 “手比测温仪还笨”,他裹着破军大衣蹲在灰堆边,连冻带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和现在江风刮得脸颊发疼的感觉,竟有几分像。
青铜神雀碎片突然从兜里跳出来,红光在裂缝上方转了个圈,与天上的月亮连成道细线。“雀爷说月力在往地脉里钻!” 赵小虎举着测震仪打了个哆嗦,仪器屏幕上的曲线像条挣扎的蛇,“每过一小时,震源范围就扩半亩 —— 黑袍人在借月亮使劲!”
苏星潼的银簪往裂缝里一插,星纹突然扭曲成螺旋状,在半空投射出段古老的符文,边缘泛着青黑色的光。“银簪解析出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冻出来的颤音,“这震山咒是‘古蜀地脉咒’改的!你看这螺旋纹,和三星堆青铜神树的纹路对上了 —— 黑袍人把月球引力当‘拉绳’,每七天就把震源往外拽一公里!”
火堆边的村民们都凑了过来,王二婶把怀里的热水壶递给苏星潼,“暖暖手再说”,壶身上还印着 “劳动模范” 四个字,是她男人年轻时得的奖;陈二叔的二八自行车就靠在旁边,车座上垫着件旧棉袄,车把上挂着的帆布包里,露出半截新拓的符纸,“刚从祠堂取的,还热乎着呢”;连孩子们都挤在火堆边,三丫的花布鞋脱下来烘着,小脚丫在草席上蹭来蹭去,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烤红薯。
张叙舟往新调的糯米灰浆里撒了把朱砂,1135 点的护江力顺着指尖往浆里钻,灰浆突然冒出丝丝白气,在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楚。“得往水泥缝里补层‘符灰膏’。” 他用竹片挑起灰浆往裂缝里抹,“朱砂能挡月煞,再掺点雄鸡血,就不怕它借月力了。”
李老四突然想起什么,往江堤下跑,“我那铁撬棍浸过百年桐油,能吸月气!” 老人的脚步声在江堤上磕出闷响,回来时手里的撬棍果然在月光下发着层淡光,“插在阵眼里,能当‘镇月桩’”。
当撬棍插进固基符阵的中心,红光与银簪的星纹突然形成个同心圆,裂缝里的水泥发出 “咔嗒” 声,像冻住的河面开始解冻。张叙舟往撬棍周围抹上符灰膏,灰浆刚接触岩壁,就顺着之前的符纹往深处爬,在月光下画出条条金色的线,像给江堤缝了层补丁。
“收缩了!又收缩了!” 老刘举着卷尺喊,冻得发红的手在刻度上比划,“现在只剩 28 厘米了!比刚才又收了 1.5 厘米!”
护江力在掌心轻轻一跳,1138 点。张叙舟摸着发烫的撬棍,桐油的香味混着朱砂的腥气,往鼻子里钻。他想起工头当年骂他的话,现在握着竹片的手,比那时攥测温仪的手更稳,指甲缝里的灰浆,像当年洗不掉的混凝土渍,却让他觉得踏实。
远处的山坡上传来 “哗啦啦” 的响,又有碎石滚下来,但这次没到江堤就停住了,被截震符阵挡在了半坡。赵小虎举着青铜神雀往那边照,红光里的震波轨迹像被按住的蛇,在阵边蜷成一团。
“雀爷说震源被‘钉’住了!” 他往火堆里扔了根柴,“这七天它别想再往外扩 —— 善念值 + 30 万,1730 万了!”
王二婶把烤热的红薯分给大家,皮一剥就冒出白气,“吃点热的顶寒气”。张叙舟咬了一口,甜香混着符灰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突然觉得这护江力里,也掺着烤红薯的暖、柴火的烟,还有三丫咯咯的笑声,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指向月亮,星纹在月轮边缘画了个淡淡的圈。“银簪说三天后有月全食!” 她往张叙舟手里塞了张新拓的符,“黑袍人肯定会借‘月黑之时’搞事,得提前在震源中心埋护江石。”
李老四把铁撬棍往土里又插深了些,“到时候咱就守在这儿,他来一次咱挡一次!” 老人往火堆里吐了口烟,烟圈在月光里飘得老远,“当年修水库,比这凶险十倍的滑坡都见过,不也挺过来了?”
孩子们渐渐在草席上睡着了,三丫的小脑袋靠在王二婶腿上,嘴角还沾着红薯渣。陈二叔把自己的棉袄盖在孩子们身上,“别冻着了,明天还得给符阵送水呢”。江风里,只有火堆的噼啪声和远处江水的流淌声,像首安稳的夜曲。
张叙舟望着月光下的江堤,1138 点的护江力在掌心转得温润,像揣着块被体温焐热的玉。他知道三天后的月全食会是场硬仗,但看着火堆边互相依偎的村民,看着那根在月光下发亮的铁撬棍,突然觉得这 1138 点的力足够了 —— 足够撑到那时候,足够让这道江堤,在最黑的夜里也能站得稳稳的。
青铜神雀的红光在震源方向亮了亮,像颗藏在土里的种子。张叙舟知道,这光芒里藏着桐油的香、朱砂的烈,还有那只烘在火堆边的花布鞋 —— 这些带着生活气的东西凑在一起,比任何古蜀咒都要坚韧,比任何月球引力都要顽固。
“轮流睡会儿吧。” 他往火堆里添了最后几根柴,“后半夜我守着,天快亮了。”
李老四 “嗯” 了一声,往草席上一躺,铁撬棍就靠在手边,“有事喊我,打盹也听着动静呢”。月光透过他花白的头发,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像给老人盖了层薄纱。
张叙舟摸了摸怀里的新拓片,符纹的暖意顺着粗布褂子渗进来。他知道,只要这符还在,这火还没灭,就没有裂不开的缝,没有镇不住的震,就像靠山村的日子,再难也能透着股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