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刚结束基金会的例会，手机便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婉儿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我是...你林阿姨。”
林婉儿微微一怔，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自从她与林家断绝关系后，这对养父母就再没有联系过她。
“有什么事吗？”林婉儿的声音平静无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林父有些局促的声音：“婉儿，我们...我们想见你一面。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林婉儿看了看手表，“我下午三点有空，在基金会的咖啡厅见吧。”
挂断电话，她轻轻叹了口气。助理小李关切地问：“林会长，您没事吧？”
林婉儿摇摇头，“帮我取消下午三点的安排，有两位客人要见。”
下午三点整，林婉儿提前来到基金会一楼的咖啡厅。这里环境雅致，是专门为前来寻求帮助的女性提供的休息场所。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花茶。
不多时，林父林母出现在咖啡厅门口。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神情拘谨地四处张望。当看到林婉儿时，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坐吧。”林婉儿为他们各倒了一杯茶。
林母双手捧着茶杯，指尖微微发抖。林父则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林婉儿的眼睛。
“听说你们找我有事？”林婉儿开门见山地问。
林父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婉儿，我们知道以前对不起你。但是这次...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原来，林家的独子，也就是林婉儿的养兄弟，前几年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欠下巨额高利贷。为了帮儿子还债，林父林母不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把唯一的房子抵押了出去。如今债主天天上门催债，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们想跟你借点钱...”林母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等我们找到工作，一定还你。”
林婉儿静静地看着他们。这对曾经重男轻女、把她当作摇钱树的养父母，如今满脸沧桑，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她心中没有报复的快意，也没有同情的柔软，只有一片平静。
“我不会借钱给你们。”林婉儿清晰地说。
林父林母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但是，”林婉儿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们找一份工作，让你们自食其力。”
林父愣住了，“工、工作？”
“是的。”林婉儿从包里拿出两份表格，“基金会合作的物业公司正在招聘保洁人员，包食宿。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推荐你们去面试。”
林母颤抖着接过表格，“做保洁？”
“工作没有贵贱之分。”林婉儿语气平和，“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总比伸手向人要钱来得有尊严。”
林父林母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在表格上填下了自己的信息。
送走他们后，林婉儿站在咖啡厅的落地窗前，看着两位老人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想起小时候，这对养父母虽然偏心，但也曾在她生病时彻夜不眠地照顾。人性复杂，善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林会长，有位李梅女士找您。”助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婉儿转身，看见李梅站在不远处。与一个月前相比，她的气色好了很多，穿着基金会统一发放的职业装，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林会长，我找到工作了！”李梅兴奋地说，“在一家超市做收银员，今天刚签了合同！”
林婉儿微笑着点点头，“恭喜你。”
“多亏了基金会的帮助，”李梅眼眶微红，“不仅给我提供了临时住所，还教我使用电脑。超市经理说我很细心，决定正式录用我。”
这时，林晓背着书包从外面跑进来，“妈妈！我今天数学又考了满分！”
林婉儿接住扑过来的儿子，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晓晓真棒。”
李梅看着这对母子，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您的儿子真可爱。”
林晓好奇地打量着李梅，“阿姨好，您是我妈妈帮助的人吗？”
李梅蹲下身，与林晓平视：“是的，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帮助了很多像阿姨这样的人。”
林晓骄傲地挺起胸，“我知道！我长大后也要像妈妈一样帮助别人！”
林婉儿摸摸儿子的头，对李梅说：“好好工作，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们。”
送走李梅后，林婉儿带着林晓回到办公室。陆辰逸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爸爸！”林晓欢呼着扑进陆辰逸怀里。
陆辰逸抱起儿子，对林婉儿说：“物业公司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你养父母明天就可以去报到。”
林婉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物业公司的经理是我朋友，他刚才打电话问我情况。”陆辰逸解释道，“我确认了你的意思，就让他们安排了宿舍和培训。”
林婉儿轻轻点头，“谢谢。”
“不过，我有点不明白，”陆辰逸放下林晓，让他去旁边的休息区写作业，“他们以前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林婉儿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我不是在帮他们，我是在帮自己。”
陆辰逸疑惑地看着她。
“仇恨就像一把双刃剑，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会伤害自己。”林婉儿转过身，目光平静，“我不想余生都活在怨恨中。原谅他们，就是放过自己。”
陆辰逸沉默良久，最终轻声说：“你变了很多。”
“人总是要成长的。”林婉儿微微一笑，“对了，晓晓下个月要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你有空陪他去吗？”
“当然。”陆辰逸毫不犹豫地答应，“我会调整日程。”
一周后，林婉儿接到物业公司经理的电话，说林父林母已经通过培训正式上岗。他们被分配到一栋高档写字楼做保洁工作，公司为他们提供了员工宿舍。
“他们工作很认真，特别是林叔，主动承担了最累的活。”经理在电话里说，“就是...他们好像不太愿意跟别人交流。”
第二天下午，林婉儿特意抽空去了那栋写字楼。在经理的指引下，她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找到了正在擦拭栏杆的林父。
曾经那个对她呼来喝去的养父，如今穿着蓝色的保洁制服，满头大汗地工作着。他的动作很仔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林父一抬头看见林婉儿，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手中的抹布差点掉在地上。
“我...我来看看你们的工作环境。”林婉儿先开口。
林父局促地搓着手，“这里挺好的，宿舍有空调，食堂的饭菜也不错。”
“林阿姨呢？”
“她在楼上擦玻璃。”林父小声说，“我们...我们很感谢你给我们这个机会。”
林婉儿点点头，“认真工作就好。”
她转身要走，林父突然叫住她：“婉儿...对不起。”
这三个字很轻，但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却格外清晰。
林婉儿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都过去了。”
她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厅，看见林母正踩着梯子擦拭高大的玻璃门。与其他保洁员不同的是，林母手边还放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什么。
“您在写什么？”林婉儿走近问道。
林母吓了一跳，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林婉儿连忙扶住梯子。
“我...我在记工作流程。”林母不好意思地递过笔记本，“经理说下周要考核，我想提前准备。”
林婉儿翻看着笔记本，上面不仅记录了保洁工作的步骤，还标注了许多注意事项和改进建议。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能看出十分用心。
“您很认真。”林婉儿将笔记本递回去。
林母的眼圈突然红了，“以前总觉得保洁是低贱活，现在才知道，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心里最踏实。”
这时，一位白领女士匆匆走过，不小心将文件散落一地。林母立刻从梯子上下来，帮忙捡起文件。
“谢谢您。”那位女士感激地说。
“不客气，应该的。”林母微笑着回答。
那一刻，林婉儿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
离开写字楼时，经理对林婉儿说：“您放心，我们会公平对待每一位员工。只要他们认真工作，公司不会亏待他们。”
回家的路上，林婉儿接到沈母的电话。
“婉儿，听说你帮你养父母找了工作？”沈母的声音里带着担忧，“他们以前那么对你，你不怕他们故态复萌吗？”
“人都是会变的，妈妈。”林婉儿轻声说，“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解脱。”
沈母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比妈妈想象中还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