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半地下室的窄小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婉儿早早起身，为小宇准备了简单的早餐，送他去了幼儿园。孩子昨晚受了委屈，但早上醒来时，情绪已经平复许多，只是临进幼儿园前，用力抱了抱妈妈，小声说：“妈妈，我会坚强的。”
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园门内，林婉儿心中酸涩与欣慰交织。她转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沈梦琪的刁难，陆家的冷漠，都无法让她停下脚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直接去了公司，比规定时间早到了近一个小时。项目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清洁阿姨在打扫。她打开电脑，调出昨晚整理的关于城西地块的资料，开始细化那份初步构想。
时间悄然流逝，同事们陆续到来。看到早已端坐在工位前、神情专注的林婉儿，有人投来好奇的一瞥，有人则视而不见。副经理王海端着茶杯经过她的工位，脚步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说：“小林，来得真早啊！城西那块地的调研任务可不轻，抓紧时间，别到时候交不了差，让大家难做。”
林婉儿抬起头，面色平静：“谢谢王副经理提醒，我会尽力的。”
王海哼了一声，踱着步子回了自己办公室。
一整天，林婉儿都埋首在大量的资料和数据中。城西地块情况复杂，涉及政策规划、市场分析、拆迁评估、环境评估等诸多方面，仅凭她一人之力，在半个月内完成一份详实可靠的报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沈梦琪的用心，昭然若揭。
但她没有抱怨，也没有气馁。她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查阅公司过往的档案库（虽然有些关键部分权限受限），搜索公开的政府文件和行业报告，甚至尝试联系一些相关的政府部门咨询政策细节，尽管过程屡屡碰壁。
下午，她按照约定，去了项目经理张勉的办公室，简单汇报了自己对城西地块的一些初步想法和遇到的困难。她没有诉苦，只是客观陈述了任务的艰巨性和所需支持。
张勉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看得出林婉儿是真正用了心，提出的几个风险点也切中要害。但他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这任务背后是谁的手笔。他沉吟片刻，说道：“小林，你的困难我理解。但这个项目是上面直接交代给你的，我也不好过多干预。这样，公司资料库的权限，我可以帮你再申请一下，看能不能开放部分非核心数据给你参考。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多想办法了。”
这已经是张勉在权限范围内能给出的最大帮助。林婉儿明白，她站起身，真诚地道谢：“谢谢张经理，这就帮了我大忙了。”
她知道，指望别人是不现实的，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与此同时，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陆辰逸处理完手头一份紧急文件，揉了揉眉心，昨晚的纷扰和那个倔强清冷的身影又不期然地闯入脑海。他有些烦躁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沈梦琪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沈梦琪甜美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辰逸哥哥，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想我啦？”
陆辰逸忽略了她话语中的亲昵，语气平常地问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昨晚后来……没什么事吧？妈那边还好吗？”
沈梦琪立刻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带着笑：“阿姨挺好的，就是后来有点累，早早休息了。辰逸哥哥你别担心，阿姨不会真生气的。倒是婉儿妹妹那边……她带着小宇就那么走了，我有点担心，给她发信息她也没回。唉，她那个脾气……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吧。”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到林婉儿的“脾气”上，暗示是林婉儿小题大做，不懂事。
若是往常，陆辰逸或许会顺着她的话，对林婉儿产生更多不满。但今天，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而问道：“小宇……那孩子，平时在沈家怎么样？习惯吗？”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沈梦琪的意料。陆辰逸以前几乎从不过问林婉儿母子的事，尤其是在她面前。她愣了一下，才迅速反应过来，语气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轻慢：“小宇啊……挺安静的，就是有点怕生，不太爱说话。毕竟以前生活环境……不一样嘛，慢慢适应就好了。婉儿妹妹对他要求好像挺严格的，昨天你也看到了，一点小事就那么较真。”
她试图将林婉儿教育儿子的方式定义为“较真”和“不近人情”。
陆辰逸握着手机，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他想起昨晚林婉儿蹲下身，擦去小宇眼泪时温柔却坚定的眼神，以及她对小宇说的那句话，“尊严和道理，比那些都重要。”
那不是较真，那是在教孩子什么是是非对错，什么是骨气。
这与沈梦琪口中那个“要求严格”、“一点小事就较真”的形象，似乎……并不完全吻合。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随便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陆辰逸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更大的涟漪。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沈梦琪对林婉儿母子的描述，似乎总是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贬低和引导。而他自己，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竟然从未怀疑过。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一丝对自己的恼怒。
他坐回办公椅，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处理公务。脑海里反复对比着林婉儿昨晚的决绝冷静，和沈梦琪一贯的温婉体贴。哪一个才是更真实的面目？
他想起更早之前，在他还未被沈梦琪完全蒙蔽的时候，林婉儿也曾是个会对他露出羞涩笑容、眼里有光的女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中的光熄灭了，变得沉默而隐忍？又是什么时候，他习惯了她的付出，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
这些他从未深思过的问题，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心绪难宁。
他忽然很想亲眼去看看，现在的林婉儿，在沈氏集团，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那个在他面前总是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妻子，在另一个环境中，是否会展现出不同的一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按下内线电话，对助理吩咐道：“下午的行程调整一下，我要去一趟沈氏集团，谈一下城东那个合作项目的细节。不必提前通知，我直接过去。”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一个不那么刻意，却能让他亲眼去印证一些事情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