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只觉浑身血液骤然冻结，下一秒又疯狂翻涌，心脏像被无形的铁钳攥死，窒息感顺着喉管往上爬，堵得他发慌。
军区全面戒严、地毯式排查敌特的消息，他早已经知晓。
几天前叶团长拽着他私下叮嘱的模样还在眼前——“多盯着周燕，她有任何不对劲，第一时间汇报，别含糊！”
那时他只当团长杯弓蛇影，心里暗笑：自家媳妇是大字不识一个、眼里只有柴米油盐的农村妇女，这辈子出过最远的门，就是从老家到达军区，怎会沾染上“敌特”这种掉脑袋的勾当？
可亲眼撞见的那一幕，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惊恐、失望、酸楚翻搅着，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钝痛，从骨头缝里往外渗——好好的日子不过，她到底图什么？非要把一家人拖进深渊？
他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怕了，却已回天乏术。
沾上“敌特”二字，便是万丈悬崖，上面只会查得连祖坟都翻出来！
沉默像铁壳裹住他，刘军拎着网兜的手松了又紧，指节泛白。
眼神从最初的惊惶、痛苦、挣扎，一点点沉淀，最终凝出决绝的冷光。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抚平衣襟上的褶皱，脸上的所有情绪都被抹平，重归往日的温和憨厚，仿佛刚才那场撕心裂肺的内心风暴，从未发生过。
定了定神，他脚步平稳地迈向病房，神色自然得像往常送饭一样，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媳妇，午饭给你带来了。”刘军看着垂头坐在病床上、魂不守舍的周燕，语气刻意放得轻快。
周燕缓缓抬眼，目光复杂地落在他脸上，带着愧疚，又藏着躲闪，“放这儿吧，我晚点再吃。”
“好。”刘军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半臂距离，却像隔了万水千山，各怀心事，一言不发，只有病房里的吊瓶滴答作响，敲打着沉默的僵局。
常首长办公室
闻人墨眼下青黑，眼眶泛红，整个人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恍惚。
这两天只要一闭眼，那晚的画面便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甜蜜与煎熬像两根绳子，死死缠着他的神经，让他辗转难眠，连思绪都带着几分游离。
“闻指导员？闻人墨！”
常首长的声音带着几分穿透力，手指叩击着桌面，“笃、笃”两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闻人墨猛地回神，眼神还有些涣散，愣了愣才看向常首长。
常首长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如鹰，直直射向他，“你这…………是工作中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真没有，首长。”闻人墨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复杂情愫，语气平静得近乎刻意，“就是最近天气闷热，夜里睡得不安稳罢了。”
有些私事，是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哪怕是直属上司，也绝无可能吐露——那是他与她之间的牵绊，是他心甘情愿存在内心深处的隐秘……
常首长盯着他看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拆穿。
身在军营，谁都有藏在心底的角落，只要不影响军务，便无需深究。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若是遇上解不开的难题，就说出来。众人拾柴火焰高，总比你一个人钻牛角尖，把自己熬垮了强。军中大事，容不得半点分心。”
“是，我明白。”闻人墨颔首，声音低了几分。
“你那边的排查，有进展吗？”常首长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凝重起来，眼底添了几分沉郁，“周老那边查到了蛊虫的些许线索，叶冥寒那边也有突破，就看你这边，能不能揪出点可疑分子了。敌特在暗处，我们耗不起。”
闻人墨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下压，眉宇间染上几分郁色，语气沉了下来，“对方太过狡猾，别处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便一直蛰伏在暗处，始终按兵不动，目前还没查到实质性的线索。”
工作多年，他向来顺风顺水，就算有些麻烦，他也是顺手就解决。
从未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是对手藏得太深，还是他的心，早已被私事分了神？
又或是，他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细节？这念头像根刺，扎得他心里发闷，更添了几分挫败感。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
叶冥寒推门而入，一身军装笔挺，却掩不住周身的沉肃气场。
他面色铁青，眉峰紧蹙，眼底翻涌着冰寒的戾气，见闻人墨也在，他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立刻锁定常首长，“首长，刚接到消息，周燕死了。”
“周燕？”常首长挑眉，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
闻人墨原本轻松地靠在椅背上，身体瞬间紧绷，他迅速坐直，目光锐利地看向叶冥寒，心头一沉——他记得周燕和云恋关系密切，这次周燕出事，云恋会不会也被牵连？
“她是我手下营长刘军的妻子，也是我家邻居。前几天意外受伤住院，一直由刘军贴身照顾。今早刘军给她洗漱时，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医生检查后确定，是她腿部的伤口被人下了毒。”
他稍作停顿，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这死得太奇怪了。之前我遭蛊虫袭击，种种迹象都表明是周燕所为，现在周燕突然死亡，很可能是他们的任务失败，又怕周燕知道太多机密，所以才杀人灭口。
只是这手法太明显了，像是根本不怕我们查下去。依我看，敌特组织就是在有计划，有预谋的消灭我们军区的大小军官…………”
他说完，低头沉思，眼里是一片平静——绝对不能让云恋被这滩浑水波及，她已经受了太多惊吓，他必须保护好她，哪怕要在首长面前巧妙引导，也要让她置身事外。
而且，如果让他们查到周燕接近云恋的真正目的，到那时………恐怕………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又沉了几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常首长的手指再次叩击桌面，“笃、笃、笃”的声响，比刚才更重，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叶冥寒。
“刘军一直守在病房，寸步不离，就没发现任何异常？换药、送餐，就没一点可疑之处？”
前有蛊虫之事悬而未决，如今又出了军官家属横死的案子，还是叶冥寒的属下与邻居，他不得不防——防着他手底下最得意的兵———叶冥寒因私偏袒，乱了分寸，前途尽毁！更防着敌特组织还有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