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梓按照刘砚给的地址，打车来到了影视城。
刚在《大明风华》剧组的牌子前下车，一股混合着尘土、汗味和盒饭味道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靠在墙根下抽烟，三五成群的小太监蹲在地上玩手机打游戏。
几个妆容精致的妃嫔小主，则围着一个便携小风扇，低声八卦着什么。
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组，拉着各种线缆的灯光组。
还有举着对讲机大声吆喝的场务，像工蜂一样在人群中穿梭，
构成了这片区域混乱而有序的独特生态。
梅梓第一次亲身踏足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她拨通了刘砚的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喂？到了？站原地别动，我出来接你。”
刘砚的声音混杂在巨大的背景噪音里，显得有些失真。
很快，一个穿着剧组工作马甲、晒得黢黑的身影就从一座仿古宫殿里小跑了出来，正是刘砚。
“走走走，快进来，”
他不由分说地拉住梅梓的手腕，把她往里带，
“今天拍大场面的群戏，几百号人呢，跟紧我，丢了可不好找。”
梅梓被他拽着，一边点头，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摄影棚内的景象。
棚内比外面更加闷热，巨大的照明灯像一个个小太阳，炙烤着空气。
导演正坐在一排监视器后面，嘴里叼着个没点火的烟，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正盯着屏幕里的画面。
“怎么样？跟你想象中光鲜亮丽的片场，是不是差挺远的？”
刘砚把她带到一个不碍事的角落，压低了声音。
“确实。”梅梓实话实说。
电视上那些雍容华贵、美轮美奂的宫廷盛景，原来就是在这乱糟糟、汗流浃背的环境里一点点磨出来的。
“你先在这儿自己转转，看看热闹，熟悉下环境。我去忙了，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刘砚拍了拍她的肩膀，交代了一句，就立刻转身，再次融入了那片紧张忙碌的洪流之中。
梅梓并没有真的像个游客一样傻站着看热闹。
她靠在角落的柱子上，看似在漫不经心地玩手机，实则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启了今天的“寻宝”之旅。
她的视线，首先落在了场中最核心的位置。
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年轻男人，正是这部剧的男一号，当红流量小生。
他长得确实不错，剑眉星目，但此刻脸上却挂着一丝不耐，趁着导演喊卡的间隙，正低头飞快地刷着手机。
梅梓不动声色地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他。
【人物：吴凯】
【潜力值：55（外形条件尚可，但演技浮夸，缺乏敬业精神，上升空间有限）】
【技能：无】
【当前状态：对枯燥的拍摄感到厌烦，一心想着晚上去参加品牌晚宴，盘算着该穿哪套高定。】
梅梓暗自撇了撇嘴，潜力值55，比自己当初还低。
这种被资本和流量堆砌起来的空架子，果然不在她的狩猎范围之内。
她又将目标转向了坐在吴凯身边的女一号，一个最近因一部甜宠剧爆火的小花，柳菲菲。
她正拿着一个小镜子，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妆容，
还时不时地用余光瞥向坐在她下首的女二号，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cs的审视和竞争意味。
【人物：柳菲菲】
【潜力值：62（有一定观众缘，但演技模式化，缺乏突破，易被替代）】
【技能：表情管理（初级）】
【当前状态：正在盘算如何让自己的镜头看起来更美，以及如何利用下一个镜头压过旁边女二号的风头。】
梅梓看得直摇头。
这就是如今演艺圈的顶流？心思全都没在戏上。
她的视线开始从这些光鲜亮丽的主角身上移开，投向了那些站在角落里，充当背景板的配角和群演。
刘砚说得对，真正的好苗子，或许就藏在这些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开始一个一个地扫描过去。
一个扮演大臣的特约演员，正在闭目养神，看起来颇有老戏骨的风范。
【人物：王建国】
【潜力值：68（经验丰富，但戏路固化，已无上升可能）】
一个扮演将军的武行演员，身材挺拔，站姿如松。
【人物：李虎】
【潜力值：65（身手不错，但外形受限，转型困难）】
“潜力值45。”
“潜力值58。”
“潜力值39。”
……
一连扫了二十几个人，潜力值最高的也不过是刚刚那个68的老演员，大部分人都在及格线上下徘徊。
梅梓心里泛起一丝失望。
难道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还是说，真正的人才，连在这种大制作剧组里跑龙套的机会都得不到？
她准备先休息一下，换个区域再找。
场中导演的咆哮声猛地通过扩音喇叭炸响，震得整个摄影棚都安静了一瞬。
“卡！卡！都给我停下！”
导演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的剧本卷成一个纸筒，愤怒地指向场中。
“那个宫女！对，就是你！端盘子的那个！谁让你往那儿走的？
猪脑子吗？挡着皇上的镜头了不知道？会不会走位啊？
场务！场务死哪儿去了？哪儿找来的群演，一点规矩都不懂！给我换掉！”
刺耳的骂声回荡在棚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导演手指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宫女服的年轻女孩，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一个盛着酒壶和酒杯的托盘。
她似乎是因为紧张，走错了路线，正好挡在了主角和机位之间。
被导演这么当众一骂，女孩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
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手足无措。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大概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一张干净的瓜子脸，眼睛很大，本该是灵动的，此刻却盛满了惊慌和委屈。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亮晶晶的，但她却死死地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那副既脆弱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的模样，在整个嘈杂而麻木的片场里，显得格格不入。
场务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一边跟导演点头哈腰地道歉，一边粗鲁地把女孩往旁边拽。
“怎么回事你？第一天来啊？这点事都做不好，赶紧下去，别耽误大家时间！”
女孩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托盘晃了一下，里面的酒壶差点掉下来。
她连忙抱紧，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把怀里的托盘抱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梅梓注意到，坐在龙椅上的吴凯，只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而女主角柳菲菲，则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好戏般的微笑。
周围的其他人，有的麻木，有的幸灾乐祸，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
在这个庞大而精密的剧组机器里，一个无名小卒的尊严，无足轻重。
她举起了手机，将扫描框对准角落里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