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日军第11师团第22联队指挥部,联队长永津佐比重大佐举着望远镜,看着前方进展缓慢的战线,眉头紧锁。他的部队自登陆以来,虽遭遇抵抗,但像罗店西街这样难啃的骨头还是第一次。
“对方指挥官很狡猾,”参谋长在一旁说道,“他们不固守一线,而是利用镇内复杂地形,进行多层次、小纵深的节节抵抗。我们的炮火优势难以充分发挥,坦克也常常被限制在狭窄街道上,成为反坦克武器的活靶子。”
“查明对方番号了吗?”
“应该是支那第五军的一部,具体番号不明。但其战术素养和战斗意志,远超我们之前遇到的敌军。他们甚至有针对性的狙杀我们的军官和掷弹筒手。”
“第五军…德械军…”永津大佐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怪不得。命令炮兵,延伸射击,覆盖他们可能的撤退路线和预备队集结区域。第二大队从左侧迂回,试探其防线结合部。我不信他们处处都守得这么严密!”
八月二十六日,金陵第三战区司令部,李宇轩看着桌上厚厚一叠战报,其中关于独立团的电文被特意放在最上面。战报里详细记录了独立团在罗店东南迟滞日军天谷支队四天之久,毙伤日军估计超过五百人,自身伤亡虽也惨重,但建制完整,且成功掩护了侧翼友军调整部署。
“念安这小子……”李宇轩低声自语,指尖敲打着桌面,“把德军的火力协同、那边人的游击精髓、还有他自己那点鬼机灵揉在一起了。”
副官在一旁道:“总司令,独立团打得很苦,是不是该撤下来休整一下?毕竟……”
“不。”李宇轩斩钉截铁,“现在撤,前功尽弃。回电:独立团作战有功,着该团团长李念安,即日起晋升陆军少将,暂代第259旅旅长职务,统一指挥该旅及配属之521团,固守现有防线,没有命令,绝不后退!”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我的名义,单独给他发一封电报,就八个字——‘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八月二十七日,罗店前线晋升令和父亲的私电几乎同时到达。传令兵念出“晋升陆军少将,暂代第259旅旅长”时,周围疲惫的官兵们爆发出低沉的欢呼。李念安却只是默默接过电报,看着那八个字,眼眶微微发热。
他明白父亲的深意。在全局被动的形势下,保存有生力量比争夺一城一地更重要,但“暂代”和“固守”又意味着他必须在这里继续顶下去,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宝贵的时间。
“回电:念安遵命,必竭尽全力,不负校长、总司令及全军厚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命令:独立团现有指挥体系不变,由副团长暂代团长职责,继续固守现有区域。旅部人员,随我前移至259旅指挥部。”
“旅座,”张启铭留下的老参谋语气复杂,“现在您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李念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命令各部,收缩防线,向核心阵地转移。炮兵连剩余炮弹集中使用,准备支援最后阻击。通知各营连,统计伤员和弹药,准备……梯次转移。”
他不再是只管一个团的团长,现在要为一个旅近六千人的性命负责。他开始更加注重兵团协同,将新划归的521团部署在侧翼策应,要求各团之间保持紧密通讯,相互支援。
当他带着旅部人员,冒着炮火穿过一片开阔地,抵达几乎被炸平的259旅指挥部时,看到的是一片惨淡的景象。旅参谋长头部负伤,裹着渗血的纱布,几个参谋死的死,伤的伤,通信时断时续。
“李旅长!”原259旅的军官们看到李念安,眼神复杂,有期待,有怀疑,也有不服。毕竟,他太年轻了,而且是“空降”来的。
李念安没有废话,直接走到地图前:“我是李念安。现在,向我报告各部确切位置、兵力、弹药存量、伤员情况,以及当面日军最新动态。”
他的冷静、专业和不容置疑的语气,稍稍稳定了混乱的指挥部。他开始迅速整合资源,重新部署防线,将259旅残部、自己的独立团以及其他零散部队有效地捏合在一起。他撤换了一些惊慌失措的军官,提拔了几名在血战中表现突出的基层军官。
“诸位,”李念安环视着新的部下们,目光锐利,“罗店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就还是华夏军人!小鬼子想过去,就得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从现在起,没有259旅、独立团之分,只有罗店守军!我李念安,与诸位同在此地,共存亡!”
“共存亡!”指挥部里,响起了参差不齐却坚定的回应。
与此同时,日军方面的天谷支队的惨重损失和迟缓进展,引起了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的震怒。他严令第十一师团必须尽快拿下罗店,打通与市区的联系。
“支那军259旅,指挥官李念安……”松井石根看着情报部门搜集来的信息,“李宇轩的儿子?中央党务学校毕业?有意思。命令特高课,重点搜集此人的情报。另外,告诉山室,不要吝啬炮弹!帝国陆军的荣誉,不能毁在一个娃娃手里!”
日军调整了战术,加强了对华夏军队后勤补给线的空中封锁和炮火打击,并投入了更多的战车和敢死队,发动一波又一波“猪突”式冲锋。
接下来的近二十天,对于李念安来说是他军事生涯中最黑暗时期。他以旅长身份,指挥着越来越少的兵力,在罗店至蕰藻浜之间的广阔区域内,与日军第11师团、第三师团一部进行了更加惨烈的拉锯战。
他的战术更加纯熟,将弹性防御、局部反击、夜袭骚扰运用得淋漓尽致。他深知己方火力远逊于敌,于是将地形和近战发挥到极致。蕰藻浜沿岸的水网、稻田、村落,都成了日军的噩梦。
他命令部队大量挖掘“蟹洞”——一种在河岸、堤坝侧面挖掘的隐蔽射击孔,极大地减少了日军炮火杀伤。他组织“敢死队”,身背集束手榴弹或炸药包,在夜间潜泳过河,炸毁日军的坦克和物资堆积点。他甚至利用天气,在一次大雾天,主动发起一次团级别的反突击,一度夺回了部分丢失的阵地,极大鼓舞了士气。
在日军日记中,也开始频繁出现“李支队”或“恶魔李”的记载,称其“战术刁钻,抵抗意志极其顽强,给我军造成重大麻烦”。
永津大佐在给师团部的报告中写道:“…当面之敌指挥官,具备极高的战术天赋和坚韧的意志。其部队虽装备不如我军,但利用地形和夜战近战之能力超乎想象…罗店之战,实乃上海战役以来最为艰苦之作战…”
松井石根大将烦躁地在指挥部里踱步。原本计划三个月灭亡华夏的战争,如今在上海就陷入了僵局。特别是罗店方向的战事,一个小小的镇子,竟然阻挡了帝国军队近一个月。
“第十一师团是怎么回事?”他厉声质问参谋军官,“一个小小的罗店,打了这么久还拿不下来!”
“司令官阁下,守卫罗店的是支那最精锐的德械部队。”参谋小心翼翼地回答,“尤其是最近几天,他们的战术非常灵活,我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
松井石根冷哼一声:“传令下去,集中所有炮火,给我把罗店轰平!我倒要看看,这些受过西方教育的支那军人,能不能挡住帝国的钢铁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