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春意渐浓。
距离那场发生在异空间“诡货斋”的净化之战,已过去数日。
在梅知雪与凌昭动身前往金陵之后,苏念卿又在白绾绾那处时间流速都似乎与外界不同的“诡货斋”静养了几天。借助此地充沛的灵气与白绾绾提供的些许固本培元的药物,她因承载晦主意志碎片而受冲击的神魂得以初步稳定,体内新生的杏花神力也不再躁动,变得温顺可控。
同样留在“诡货斋”深处的,还有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陆寒州。白绾绾动用了一件形似冰玉棺椁的法器,将他安置其中,那法器能汇聚极阴寒气,配合秘法,最大限度地延缓他本源枯竭的速度,维系着那一线微弱的生机。梅知雪离去前,最后看了一眼冰棺中沉睡的挚友与战友,将无尽的担忧与牵挂压在心底,她知道,唯有尽快找到救治之法,才能让他真正归来。
几天后,苏念卿心系医堂病患,更知道自己肩负着稳固后方、并尽快成长以支撑盟约的责任。在确认陆寒州的状态虽未好转,但也没有恶化,且白绾绾承诺会保他肉身无虞后,苏念卿便辞别了那位神秘莫测的斋主,独自返回了位于苏州市区的“苏氏医堂”。
此刻,“苏氏医堂”内,往日井然有序的候诊区,此刻却显得有些拥挤和沉闷。咳嗽声、低语声、孩童的啼哭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头发慌的滞涩感。
苏念卿换上一身素净的浅色衣衫,栗棕色的及肩发用一枚简单的发夹别在耳后。她穿梭于病患之间,纤细的手指或搭脉,或查看舌苔,眼中满是专注与凝重。
“邪热犯肺,痰中带燥。”她松开一位老者的手腕,对身边的学徒快速吩咐,“之前的方子调整,加北沙参、麦冬,先去抓三剂,观其变化。”
“是,师父。”学徒应声而去。
苏念卿走到水盆边,用砭石手串浸泡过的清水净手,冰凉的石子触碰到温热的皮肤,让她因连日劳累而有些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这手串似乎比往日更加温润,其中那枚天然形成杏花纹路的砭石珠,在她动用“青木回春针法”时,会传来丝丝缕缕令人安心的暖流。
但此刻,这暖流也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不对劲。
这次席卷苏州的“春温”,来得太快,也太怪。病患的症状虽大致相似,但脉象中总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仿佛生机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黏滞、吞噬。常规的辛凉解表、清热解毒的方子,效果远不如预期,病情极易反复,甚至有些体弱的患者,在热退之后,反而陷入一种奇怪的精神萎靡、生机流逝的状态。
这不像普通的时疫。
“苏大夫,您快去后面看看!”一个学徒匆匆跑来,脸色发白,“陈医师那边……有个病人突然厥过去了,气息弱得厉害!”
苏念卿心头一紧,立刻起身向后院的急诊室走去。凌昭被梅知雪调往金陵,医堂的安保和部分外勤事务由另一位信得过的弟子暂代,但遇到真正的疑难危症,压力便全落在了她和几位坐堂医师身上。
急诊室内,一位中年妇人面色灰败地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几不可闻。负责此处的陈医师已是满头大汗,银针施了几处要穴,却如石沉大海,不见起色。
“苏师叔,您看这……”陈医师见到苏念卿,如同见到了主心骨。
苏念卿上前,三指搭上病人的寸关尺。脉象沉细欲绝,并非单纯的虚脱,而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病人体内,疯狂地抽取着那点残存的生机。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腐朽与贪婪意味的异常能量,盘踞在病人的心脉附近。
是秽气!
虽然极其稀薄,与她之前在苏州对抗过的蚀心者身上的气息同源,但更加隐蔽,更加阴毒,竟能伪装成疾病,直接侵蚀人体的根本——生机!
她毫不犹豫地引动了体内那新生的、尚不熟练的杏花神力。暖棕色的眼眸深处,一点青意闪过。她取过一枚砭石针,将一丝精纯的青木生机凝聚于针尖,手法如电,直刺病人膻中穴!
“嗡……”
砭石针微微震颤,针尾竟漾起一圈柔和的青色光晕。那光晕如同温煦的春风,试图驱散盘踞的阴寒与腐朽。
然而,就在青木神力涌入的刹那,那丝秽气仿佛被激怒了一般,骤然反扑!病人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迅速蒙上一层更深的死灰色,生机流逝的速度反而加快了!
苏念卿脸色一白,连忙撤针。不行,这秽气如同跗骨之蛆,与病人的生机纠缠得太深,强行驱散,恐怕会直接导致病人油尽灯枯!
“准备参附汤吊命!再用我苏家秘制的‘五行护心散’!”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下达指令,先用常规手段稳住病人一线生机。
看着学徒们匆忙去备药,苏念卿退到一旁,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低头看着自己腕间的砭石手串,那杏花纹路似乎也在微微发烫。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是“晦”将毒手伸向了毫无防备的普通人!
她想起梅知雪离开前的嘱托,想起自己已然觉醒的身份。她不仅是医生苏念卿,更是司掌生命与治愈的杏花神转世。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责任感在她心中升腾。
她必须找出这诡异疫情的源头,必须阻止“晦”的阴谋。这不仅是为了满城的病患,也是为了践行她作为医者与花神的双重誓言。
春林初盛,本应是万物生发的季节,此刻却暗藏杀机。杏林已染疾,而她必须成为这疫病中最坚定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