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沼镇的老泵站像一块溃烂的伤疤,在身后缓缓沉寂。那场与繁殖型肉山母体的恶战,几乎榨干了队伍最后一丝气力。浓重的腥臭与焦糊味混杂,即便远离了泵站核心区,依旧顽固地黏附在鼻腔里,提醒着他们刚刚从何等恐怖的深渊边缘爬回。
林北星靠在一条锈蚀的金属管道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内腑针扎般的痛楚。他的灵能近乎枯竭,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传来阵阵灼痛。系统界面依旧死寂,那片熟悉的黑暗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旁边,赵轩的情况更糟。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那道原本偶尔会流转过一丝金光的“秩序之火”烙印,此刻黯淡无光,如同普通的烧伤疤痕。他闭着眼,呼吸微弱,刚才引导净化火焰彻底焚灭母体的最后爆发,几乎将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彻底掏空。苏皖用临时找来的、还算干净的布条,紧紧固定着自己骨折的左臂,她的右手机械地检查着赵轩的状况,眉头紧锁。
“必须……尽快找到‘泥鳅’,拿到报酬。”苏皖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药品,食物,干净的水。否则,我们撑不过两天。”
林北星艰难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腐沼镇弥漫着一种粘稠的湿气,混合着垃圾腐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药剂的怪味。沼泽方向传来的蛙鸣虫嘶,也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潜藏着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泵站方向隐约还能感觉到一丝残留的、令人心悸的污染波动,那是“禁忌污染”被净化后留下的余毒,也提醒着他们,从遗忘峡谷泄漏出来的恐怖,正在这片废土上扎根、蔓延。
他们互相搀扶着,沿着来时的泥泞小路,小心翼翼地朝着与“泥鳅”约定的交易地点挪动。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
徽章在胸口传来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持续不断地提供着微弱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他干涸的身体。林北星尝试着在脑海中呼唤艾拉,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深邃的寂静。艾拉为了引导他激活赵轩的力量,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苏醒的能量,再次陷入了不知期限的沉眠。
“艾拉……”林北星在心中无声地叹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徽章。他知道,里面沉睡着一段关乎末日真相的记忆,一个来自星海的灵魂,以及一个名为“灯塔”的渺茫希望。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镇子边缘那处废弃仓库——与‘泥鳅’约定的地点时,林北星的灵觉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被窥视的感觉。他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侧前方一片笼罩在浓雾中的破败建筑群。
“怎么了?”苏皖立刻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低声问道。
“有人。”林北星压低声音,示意她和几乎半昏迷的赵轩隐蔽到一旁的残垣断壁后,“不是‘泥鳅’的人……感觉,不一样。”
那感觉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与腐沼镇本地幸存者那种或贪婪、或麻木的气息截然不同。这让他瞬间想起了在回声废墟遭遇的“观察者”。难道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以他们三人现在的状态,哪怕只是一个“观察者”的普通队员,也足以将他们彻底留下。
几分钟在死寂中流逝,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道窥视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错觉?还是……
林北星不敢大意,示意苏皖再等一会儿。他靠在冰冷的断墙上,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运转《基础灵能吐纳》,哪怕只能凝聚起一丝一毫的力量。
油布地图在怀中硌着他,上面的路线蜿蜒指向腐沼镇之后更广阔的、标记着危险符号的未知区域。“灯塔”依旧遥远,而通往它的路上,布满了荆棘、谜团,以及如影随形的追猎者。
腐沼镇的阴影笼罩着他们,补给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天堑。而刚才那道一闪而逝的窥视目光,如同黑暗中悄然睁开的眼睛,为他们的前路,蒙上了一层更加浓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