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开,江岸线是一道浓淡相宜的水墨。
丁辰在防潮垫上入定,吐纳之间,气息绵长。江风拂过,芦苇荡漾起伏,随风传来一阵沙沙声响。
这便是修行。
将世人眼中的枯燥,过成自己内心的丰饶。
早练调息诀,晚练分神诀,其余时间死磕神念控制力,并尝试不同符文的临摹效果。
这便是他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修仙萌新基础课纲” 1.0版。
半小时后,他缓缓收功,内视着调息诀带来的变化,不由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这效率,约等于每天坚持往储存罐里投一枚硬币,然后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在市中心凑够一套房的首付。
果然,神话里都是骗人的。什么“餐风饮露”,什么“一日千里”,放到现在这个灵气稀薄的环境里,都成了镜花水月。
也许,在遥远的过去,天地游离能量比现在更加充足,效果会明显很多,但现在,完全是一场用时间和毅力熬死自己的水磨工夫。
行功结束,他在手机中翻出灵文对照表。
之前已经试验过了,并非所有的灵文都能形成如‘封’字诀的那种特效。
直接掠过前面几页,他的目标很明确,对照表最后几个被单独罗列的符文,也许就是具备独立效应的基础符文。
那么,按照顺序……
他划过屏幕,指尖停在了一个结构方正的古字上。
“固。”
“释义:坚固,稳定。嗯,听起来就像是游戏里的‘防御强化’或者‘圣骑士光环’,万金油bUFF。”
神念一动,精神力在面前的空气中瞬间凝聚。他想象自己握着一支无形的画笔,以意念为墨,开始在虚空中勾勒“固”字的笔画。
起笔,横折,点,撇……
一个结构精密的古朴符文凭空而成,散发着淡淡土黄色的微光。
“去。”
一声轻叱,符文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不远处一根芦苇之上。
一秒,两秒,三秒……
那根被“钦点”的芦苇只是微微一颤,然后……就没然后了。依旧顶着个毛茸茸的穗子,在晨风中倔强地摇摆。
“咦?“
正当丁辰准备起身查探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危险!危险!“
“快躲起来!“
“大个头又来了!“
“今天风大,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一瞬间,无数个充满尖锐爆鸣和极致恐慌的念头,像雪花一样涌入丁辰的脑海,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把十几个菜市场的喇叭同时怼进了他的耳朵里。
丁辰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污染”轰得一愣,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最密集的方向看去。
来源……是芦苇荡里那群正在疯狂找地方扎堆的麻雀。
莫非,随着神念之力的逐步增强,我已经可以感知到动物的意识波动了?
目前,识海之中五十七道神念已经形成,还有几天就可以完成最后一道原始神念的一阶一转分化。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一声高亢、穿透力极强的鹰唳从天而降,仿佛在宣告着王者的降临。
丁辰抬头,只见一只翼展接近两米的苍鹰,正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在高空盘旋,那双锐利的鹰眼,冷酷地扫视着下方的一切。
难怪芦苇丛中的这些小家伙如此紧张。
看着那只在天空中肆意展现着统治力的苍鹰,丁辰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极其“和善”的微笑。
来的正好!
“御灵真解,讲究的是一个‘随心所欲’,光练固定靶子可不行。“他轻声自语,同时取出随身携带的沉水灵玉。
不过,在那之前......
先得给装备叠点bUFF。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他已经拥有了两件灵物。
月华星纱明显是一种辅助型装备,目前看,偏防御而无攻击能力。而沉水灵玉,一定程度之下,可以理解为普攻脆皮的投掷型武器,可不能在使用过程中受损了。
神念流转间,又一枚“固“字符文缓缓形成,轻轻印在了沉水灵玉之上。符文没入玉中,一道淡淡的光晕在其上流转,然后逐渐隐去。
那么,游戏开始了。
丁辰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只苍鹰,但它的一切行动,都无所遁形。
在他周身十五米以及单向四十多米的神念感知范围内,那猛禽每一次振翅带起的气流变化,甚至每一根羽毛的微调,都在他脑中形成了清晰的动态模型。
沉水灵玉在他掌心浮起。
上次的实验中,这件灵物在其神念全力驱使下已经能突破音障。
但这次不同。
虐菜不是目的,他要的是极限拉扯,以此来锤炼自己对神念的精细操控。
如果仅仅是想将苍鹰击落,丁辰有信心,以现在灵玉的出手速度,他完全可以在苍鹰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其迅秒。
下一瞬,灵玉升空。
丁辰将它的速度,精准地控制在一个绝不会造成致命伤的区间内。
它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只是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可思议的轨迹,落子于苍鹰下一刻必然经过的节点。
正在高速俯冲的苍鹰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玩意儿?一块会飞的石头?
它猛地一扇翅膀,试图强行改变方向。
然而,那块石头仿佛预判了它的预判,以一个完全违背物理学常识的直角转弯,再次出现在它的侧翼,不轻不重地在它翅膀的关节处“点”了一下。
“啾?!”
苍鹰吃痛,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鸣叫。
它惊怒交加,立刻振翅高飞,试图逃离这片诡异的区域。
然而,它快,那块石头更快。
沉水灵玉围绕着苍鹰,在空中进行着匪夷所思的锐角转向,再一次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它最难受的位置。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涌上心头。它,天空的王者,居然被一块石头给戏耍了?
然而,一场让这只猛禽怀疑“鸟生”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钱塘江上空上演了惊世骇俗的一幕。
灵玉时而轻点它的翅尖,让它半边身子发麻;时而擦过它的尾羽,扰乱它的气流平衡。
这已经不是追逐,而是单方面的调戏。
灵玉的轨迹,是泼墨挥毫,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苍鹰的闪躲,则如打翻了的墨汁,一塌糊涂,狼狈不堪。
终于,在又一次被玉石以一个极其骚包的“Z”字走位击中后,苍鹰只觉翼下一阵锐痛,几根坚硬的飞羽被齐刷刷地削断。
这一刻,它的内心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崩溃。
它翅膀一软,任由自己像一块石头般,从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丁辰脚边的草地上,溅起一片草屑。
它躺在那里,浑身抽搐,那双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丁辰缓步走来的身影,瞳孔深处,是三观尽碎、鸟格扫地的绝望。
啾,太欺负鸟了…你个卑劣的两脚兽,你搞偷袭,你玩不起……
丁辰则是努力地摆出一副和(ren)蔼(chu)可(wu)亲(hai)的表情,冲苍鹰咧嘴一笑。
然而,这个微笑落在苍鹰眼中,却不亚于深渊恶魔的凝视。
那笑容里,三分戏谑,七分“变态”,还有九十分的“你再瞅一个试试”!
“啾——!!!”
一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那只本已“躺平任宰”的苍鹰,也不知从哪爆发出的潜力,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疯狂扇动翅膀,向着远方,向着任何没有这个两脚直立猿存在的地方,仓皇逃窜。
那决绝的姿态,仿佛在对这片江岸立下血誓:
此生,此地,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