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连续行驶了三天三夜。
窗外景色从平原渐渐变为丘陵,气温也明显降低了许多。
慕白靠在车厢内铺着软垫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林剑的剑柄。
还是对家里放心不下?
琅琊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车厢内长久的沉默。
他盘膝坐在对面,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眼睛却看着慕白。
慕白苦笑一声:是啊。逍遥王府毕竟现在还是燕都那位的眼中钉,我确实担心我这一走,王府的日子会不好过。
阳光透过车窗的薄纱照进来,在琅琊星完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放下竹简,唇角微微上扬:你随我前往琅琊家,就是我琅琊家的人了。这点小事,又何足挂齿。
说完,他转头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山峦,直抵远方的逍遥城。
慕白注意到,琅琊星的指尖有一朵微小的净莲在缓缓旋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现在应该早就到了吧。琅琊星自言自语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
逍遥王府内,慕容逸端坐在书房中,面前摊开一本兵书,却已经半个时辰没有翻动一页。
窗外阳光正好,几只麻雀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上叽叽喳喳,更显得书房内寂静得可怕。
茶杯中的龙井早已凉透,慕容逸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般地时不时抿上一口。
他面容平静如常,唯有那双紧握扶手、青筋微显的手,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慕白离开已经三天了。
三天来,慕容逸表面上一切如常,处理王府内务、接见属官,但每当独处时,忧虑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不断告诉自己,儿子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对王府更有利,但内心深处,他却清楚地知道——没有慕白坐镇,逍遥王府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威慑力大减。
王爷。老管家在门外轻声唤道。
慕容逸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威严神态:何事?
燕都来了使者,说是奉皇命前来宣旨。
慕容逸眉头一皱,手中茶杯微微一顿。
燕都的太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逍遥王府?
慕白刚走三日,燕皇就迫不及待要动手了吗?
请使者前院等候,本王更衣后便去接旨。慕容逸声音平稳,不见丝毫慌乱。
待管家离去,慕容逸缓缓起身,走向内室的衣柜。
他打开最底层的一个暗格,取出一套轻便的软甲。
这套软甲由天蚕丝和金线编织而成,轻薄如纱却刀枪不入,是当年先皇所赐。
看来终究免不了一场风波。慕容逸轻叹一声,将软甲穿在内衫外,又罩上正式的亲王袍服,腰间配上一柄装饰性的玉带剑。
当他来到前院时,一名身着绛紫色官袍的太监已经等候多时。
出乎慕容逸意料的是,那太监不仅没有任何的倨傲神色,反而满脸堆笑,见慕容逸出来,立刻躬身行礼。
老奴参见逍遥王。
慕容逸目光微闪,注意到这太监太阳穴微微鼓起,呼吸绵长,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更奇怪的是,太监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抬着十几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
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慕容逸不动声色地回道,随即准备跪下接旨。
那太监却突然一个闪身,速度快得几乎拉出残影,瞬间来到慕容逸面前,双手稳稳托住他的手臂。
王爷且慢!太监笑容可掬,圣上特意交代,逍遥王功在社稷,不必跪接圣旨,站着听便是。
慕容逸心头一震。燕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礼遇自己了?
不跪接旨,这可是谁都没有过的殊荣。
太监已经展开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逍遥王慕容逸,忠勤体国,功在社稷,特加封为逍遥城总制,统管逍遥城及周边三郡军政要务,一应官员任免、赋税征收、兵员调动,皆由逍遥王自行决断,不必上奏。另赐黄金千两,明珠十斛,锦缎百匹,以彰朕心。钦此。
慕容逸站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谢恩。
这道圣旨的内容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不仅没有打压,反而将逍遥城及周边三郡的军政大权全部下放!
这几乎等同于封王裂土,自大燕开国以来,从未有亲王获得过如此大的实权。
王爷?王爷?太监轻声提醒,请接旨啊。
慕容逸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接过圣旨,发现上面盖的确实是燕皇的玉玺,朱红大印鲜艳如血。
臣,领旨谢恩。慕容逸深深一揖,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燕皇为何突然改变态度?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玄机?
太监笑眯眯地让侍卫们将赏赐的箱子一一抬入院中,又凑近低声道:王爷,圣上还有口谕:慕玉在京城历练多年,才干出众,特任命为逍遥城主,辅佐逍遥王治理地方,即日便可返乡任职。
慕容逸瞳孔微缩。
慕玉是他的次子,这些年在京城为官,表面上是施展抱负,实则是作为质子保证逍遥王府的忠诚。
如今燕皇不仅放暮玉回来,还任命他为逍遥城主,这意味着什么?
不等慕容逸细想,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父王!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慕容逸浑身一震。
他猛地转头,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年轻人快步走进院中,正是多年未见的次子慕玉!
慕玉比离家时成熟了许多,小小的年纪下巴上就留起了短须,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和慕容逸如出一辙。
他快步走到慕容逸面前,撩起衣摆就要下跪。
慕容逸一把扶住儿子,双手微微发抖。
他仔细端详着慕玉的脸,确认儿子在京城没有受苦的痕迹,这才稍稍安心。
父王,陛下封我做了逍遥城的城主,官拜三品,我不用在京城了!
慕玉激动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慕容逸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儿子搂入怀中,泪水无声滑落。
这两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身在京城的慕玉,如今父子团聚,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慕容逸声音哽咽,轻拍儿子的后背。
一旁的太监识趣地退到一旁,待父子二人情绪稍稳,才上前告辞:王爷,圣旨和赏赐都已送到,老奴这就回京复命了。
慕容逸收敛情绪,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塞给太监:公公辛苦,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太监连连摆手:王爷折煞老奴了。能为王爷效力是老奴的福分,哪敢收礼。
说完,深深一揖,带着侍卫们迅速离去,态度恭敬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