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警卫员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档案袋。
“首长，档案拿来了。”
陈军长立刻接过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同样泛黄的x光旧片。
他走到窗边，将旧片对着光亮，仔细地看了起来。
病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陈军长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审视，逐渐变为惊讶，最后，化为了深深的震惊和敬畏。
他猛地放下x光片，转过身，死死地看着顾柔。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沉声开口，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同志，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陈军长没等顾柔回答，他甚至没再看李军一眼，只是对着门口的警卫员冷冷地摆了摆手。
“把李副主任‘请’出去，我不想再在军区总院看到他。”
那一声“请”，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
李军整个人如遭雷击，面如死灰地被两个警卫员毫不留情地架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了。
一场闹剧，终于以顾柔的完胜而告终。
病房里的气氛，在李军被架出去后，重新变得热烈起来。
“小顾同志，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这医术，简直了。”
老首长在陈军长的搀扶下，坚持要坐起来。
他拉着顾柔的手，老眼里满是感激和欣赏。
“好丫头，今天又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不仅要白受罪，还要被人当成小白鼠乱检查一通。”
他拍了拍顾柔的手背，态度亲切得就像在看自家的亲孙女。
“晚上别走了，你和小陆都留下，到家里去，我让你阿姨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盛情难却，顾柔和陆泽对视一眼，便答应了下来。
晚饭是在陈家的小院里吃的。
饭桌上，气氛很是温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老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看着顾柔。
“丫头，我今天正式向你发出两个邀请，你考虑一下。”
顾柔也连忙放下碗筷，认真地听着。
“第一，我推荐你直接进入军区总院，所有手续我来办，职位你随便挑。”
这个提议，足以让任何一个医生疯狂。
但陈老顿了顿，又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选项。
“第二，去一个更特殊的部门。那里不归医院管，直接对最高层负责，专门研究一些尖端生物项目。代号，‘701’。”
701？
顾柔的心猛地一跳。
她对军区总院兴趣不大，但这个代号“701”的生物研究所，却瞬间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就在她思索之际，桌子底下，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
是陆泽。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有力。
“无论你选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希望你能站在更高的地方，发光发热，而不是被埋没。”
晚饭后，陈家的小院里灯火通明，但顾柔和陆泽没有多留。
两人并肩走在军区大院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人很舒服。
“在想什么？”陆泽低头看她。
顾柔呼出一口气，“在想那两个选择。”
军区总院，稳定，体面，是无数医生挤破头都想去的地方。
而701，神秘，未知，却像一块磁石，牢牢吸引着她。
陆泽握紧了她的手，“别急，慢慢想。不管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顾柔纷乱的心绪瞬间平复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哟，陆团长，这么晚还出来压马路呢？”
两人脚步一顿，转过身。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梳着油头，浑身透着一股自以为是的“洋气”的年轻男人，正斜靠在一棵树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
陆泽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赵瑞。
跟陆泽一样是大院子弟，家里老爷子跟陆家有点不对付，连带着两人从小就互看不顺眼。
赵瑞的视线在陆泽身上停留一秒，便黏在了顾柔身上，上下打量，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这就是你从乡下找来的对象？看着挺水灵，就是不知道上不上得了台面。”
这话说的，又毒又刺耳。
陆泽身上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看就要发作。
顾柔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她迎着赵瑞挑衅的目光，非但没生气，反而微微一笑。
“这位同志，背后议论人可不是有教养的表现。”
赵瑞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静的乡下丫头，嘴巴还挺利索。
他嗤笑一声，站直了身子，故意挺了挺自己那身时髦的打扮。
“我这可不是背后议论，是当面评价。”
“你该不会以为你想用这身壳来羞辱人吧？”顾柔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字字扎心。
赵瑞的表情僵了一下。
“但是我觉得你这身壳也不怎么样啊。”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赵瑞的怒火。
他曾在苏联受过训，回国后最是自傲这一身与众不同的“洋气”，觉得大院里这帮土包子没一个比得上他。
今天，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竟然被一个乡下女人给鄙视了？
“你懂什么！”赵瑞脸色涨红，“我这身行头，你见都没见过！”
顾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忽然换了一种语言，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开口：（你的领带，温莎结很经典，但你系得太紧也太歪了，看起来像一根廉价的绳子在勒一只鸡。）
赵瑞的瞳孔猛地一缩。
英语？
这个乡下女人会说英语？
他勉强能听懂几个单词，但连不成句子，只感觉自己被骂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柔又无缝切换，换上了一口字正腔圆的德语。
（还有你的鞋子，明显是昂贵的皮料，但保养简直是灾难，有明显的褶皱，缺乏光泽，这样糟蹋它，是对工匠的侮辱。）
德语！
赵瑞彻底傻眼了。
他那点在苏联学的蹩脚俄语，在这两种流利的外语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能看懂顾柔脸上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以及周围路过的几个懂行的干部投来的惊异和憋笑的目光。
赵瑞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他引以为傲的“洋气”，他赖以装点门面的“见识”，在顾柔面前，被撕得粉碎，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脱光了衣服的小丑，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陆泽在旁边，已经从最初的错愕，变成了满脸的骄傲和宠溺。
他就知道，他的丫头，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的。
他上前一步，直接牵起她的手，对着面如死灰的赵瑞，勾了勾嘴角。
“我媳妇上不上得了台面，不劳你费心。”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学学怎么系领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