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碎星峡那令人窒息的核心区域,重返相对熟悉的葬星海外围,四人的速度稍稍放缓。寻了一处较为稳定、视野开阔的巨大陨星碎片作为临时歇脚之处,王天凡布下隐匿结界,总算得以短暂喘息。
夜空依旧是那片永恒的、点缀着冰冷星辰的墨蓝画布,葬星海的光屑在远处无声流淌,折射出迷离梦幻的光晕。结界之内,篝火跃动,映照着四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苏茹依旧紧握着那枚青阳传讯符,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忧色,显然仍在为宗门剧变与宗主失踪之事心绪难平,默默调息,试图从那残缺讯息中解读出更多线索。
方清雪则静坐一旁,双眸微阖,周身有淡淡的冰蓝星辉流转,似乎在借此地环境巩固新得的《冰魄星辰镇魔典》传承,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偶尔掠过的一丝寒芒,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林婉儿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目光却不时飘向正在闭目调息、巩固初丹境界的王天凡。流云坡外那不顾一切的维护,黑风涧中倾尽全力的守护,以及方才净化星核时他持枪而立、睥睨魔影的英姿,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在她的心底。那份早已生根发芽的情愫,在历经生死与并肩后,愈发茁壮,几乎要破土而出。
她看着王天凡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微蹙的眉头,心中既有倾慕,也有心疼。她知道他肩负着什么,知道他面对的敌人何等可怕。她不愿成为他的拖累,只想变得更强,能一直站在他身边,为他分担。
夜色渐深,方清雪与苏茹似乎都已沉浸在自己的修炼或思绪中。林婉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起身,走到了王天凡身侧不远处坐下。
王天凡其实早已调息完毕,只是闭目梳理着近日所得,感应到林婉儿的靠近,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婉儿,有事?”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温和。
林婉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头望着结界外那无尽深邃的星空,良久,才轻声道:“天凡师兄,你还记得我们刚离开云澜大陆,流落玄荒的时候吗?”
王天凡微微一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记忆也仿佛回到了那段最初茫然、挣扎求存的岁月。“记得。那时前路未卜,强敌环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是啊。”林婉儿转过头,清澈的眼眸在篝火的映照下亮晶晶的,直视着王天凡,“那时候,我就在想,只要能跟着你,再危险的地方,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后来,我们经历了这么多。青岩城的厮杀,黑风崖的苦战,陨星原的探索,碎星峡的生死……我看着你一次次在绝境中突破,看着你变得越来越强大,也看着你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王天凡沉默地听着,心中泛起微澜。他何尝不知林婉儿的心意?
“我知道,你心中有大道,有必须要追寻的真相,有需要守护的人和责任。”林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但目光却愈发勇敢,“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你的牵绊。我只想告诉你,无论前路是星辰大海,还是万丈深渊,无论你要面对的是堕落星官,是九幽殿,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林婉儿,愿以手中之剑,心中之情,陪你一直走下去。生死不移,此心不渝。”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远处星辰光屑流淌的微光。
苏茹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看着林婉儿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无声的祝福,悄然收敛气息,不欲打扰。方清雪依旧闭目,但周身流转的星辉似乎微不可察地滞涩了一瞬。
王天凡看着眼前女子那清丽而决绝的面容,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而纯粹的情感,心中那座因大道、因责任而冰封的情感堤坝,在这一刻,轰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想起她不顾自身为他疗伤时的焦急,想起她持剑挡在他身前的决绝,想起她一次次无声却坚定的陪伴。
大道孤寂,若有知己同行,何其幸也?
他缓缓伸出手,并非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拂过她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剑指,动作轻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
“婉儿。”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你的心意,我早已明了。只是前路凶险,我……”
“我不怕!”林婉儿打断他,眼神灼灼,“只要能与你并肩,我什么都不怕!”
王天凡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信任,终于,冰封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好。”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只有一个“好”字,却仿佛包含了所有的承诺与回应。
林婉儿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紧张与不安,明媚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
王天凡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握了握她的剑指,随即松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道途上,除了责任与追寻,更多了一份需要用心守护的温暖。
他抬头,望向那无尽星空,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前路虽险,风云虽恶,但有心系之人相伴,有生死与共的同伴在侧,纵使面对整个玄荒的暗流,乃至两界交汇的风暴,他亦无所畏惧!
“休息吧。”他对林婉儿,也是对苏茹和方清雪说道,“明日,我们回落风城。有些事,该去面对了;有些账,也该去清算了!”
夜色深沉,星辉无声。但在这片冰冷的陨星之上,某种温暖而坚定的东西,已然生根发芽,并将伴随着他们,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