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空气稠得像熬过头的糖浆,岩壁上的金色纹路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黑色线条,像无数只缠绕的枯手,指甲缝里还嵌着盐晶渣。林风的双符持续刺痛,跟被黄蜂蛰了似的,创世之蛇的虚影在符印里缩成一团,蛇瞳死死盯着通道尽头——一扇由黑白骨骼拼接的巨门,门楣刻着味之狱三个扭曲大字,笔画歪歪扭扭,像用血写就。
这门渗人得很。铁山用斧刃敲了敲骨门,空洞的回响里飘着股背叛的味道,又腥又涩,比雾隐泽的地脉黑液还难闻,那玩意儿顶多像烂泥,这玩意儿像被戳穿的谎话。
艾拉的味道晶体突然暗下来,五彩色光芒里混进灰黑,像被墨汁染了。晶体在排斥这里的能量。她指着门扉上的纹路,指尖不敢碰那些骨头,这些是食灵本源凝结的骨骼,每块骨头上都刻着断裂的契约,跟被撕烂的欠条。
骨门一声缓缓开启,甜腥与焦苦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打翻了糖罐的血,又混着烧糊的药。门后站着个高大的守门人,穿件破烂灰袍,袍子上打满补丁,皮肤布满黑白纹路,左手握根骨杖,杖头嵌着块浑浊晶体——正是穿林风灵提过的狱门守护者,由被污染的衡灵变化而成,专门看管味之狱,活像个没感情的看门人。
带着创世符印的继承者,还有被污染的味道核心。守门人声音像石磨摩擦石头,刺耳得很,空洞眼眶向林风,却没焦点。他举起骨杖,杖头晶体射出黑光击中艾拉的味道晶体,灰黑纹路顺着晶面蔓延,艾拉脑海里突然闪过些破碎画面:甜梦灵背叛时的狞笑,嘴角还沾着面包屑;苦行灵放弃信仰时的颓废,锄头扔在泥里;还有自愿被污染的食灵在虚无中狂笑,笑声比哭还难听。
失衡之味守门人眼眶渗黑雾,像冒烟的烟囱,所有背叛者的味道记忆,专用来瓦解共生之力,跟掺了沙子的糖。
铁山怒喝着挥斧劈向骨杖。守门人侧身避开,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铁,骨杖往地上一点,地面裂开,无数刻着反向共生符的骨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抓住铁山脚踝就往底下拖,指甲抠进肉里生疼。是被背叛的食灵残骸!林风操控双符金光斩断骨手,断口处渗出腥臭的液,它们的怨恨被守门人操控了,跟提线木偶!
穿林风灵卷起含契约碎片的狂风撞向守门人,灰袍被风撕开个大口子,露出皮肤下的纹路——由无数细小契约组成,一半是金色共生符,一半是黑色吞噬符,像块缝错了的补丁。你是被扭曲的契约!艾拉突然明白,你本是守护平衡的,被强行改造了,跟好钢被炼成了废铁!
守门人发出刺耳尖笑,震得岩壁掉灰:我曾是衡灵,直到那只食灵背叛......他声音突然发颤,像卡住的齿轮,它用共生契约骗走我一半本源,再用反向符印污染另一半,让我困在平衡与失衡之间,做它的狱卒,永世不得超生!
黑光中浮出真相:赤红的叛味灵与衡灵签订契约,笑得一脸真诚,衡灵毫无保留敞开本源,没察觉对方袖口藏着的虚无之力,像藏在袖管里的刀子。
它想让你永远活在痛苦里!林风双符与守门人身上的金色纹路共鸣,金光顺着纹路爬,像给冻僵的人搓暖,但你的共生本源还在,没被彻底掐灭!
金蓝光芒流淌过处,黑色纹路慢慢褪色,露出底下挣扎的金光,像寒夜里的火星。失衡太久,回不去了......守门人按住胸口,黑白纹路突然暴涨,除非用你们的共生之力,斩断这契约,像剁掉烂掉的手指!
他举骨杖刺向自己心脏,浑浊晶体爆发出刺眼的黑光,将众人卷入契约幻境——叛味灵正与衡灵签约,赤红身影笑得灿烂,尾巴尖还摇了摇,衡灵毫无保留敞开本源,金色光芒像流水般涌过去,没看见对方袖口悄悄爬出来的虚无之力,像吐着信子的蛇。
加固衡灵本源,我斩虚无之力!林风大喊。味道晶体的五彩色光芒裹住幻境中的衡灵,像给树苗缠上保温布;铁山斧刃化作蓝光逼退叛味灵袖口的虚无,蓝光撞在黑云上响;林风双符化作金蓝剪刀,咔嚓剪断契约中隐藏的黑色丝线,丝线断口处冒黑烟,像烧断的头发。
幻境破碎的瞬间,守门人身上的黑色纹路彻底消散,露出金黄的衡灵真身,光芒暖得像晒谷场的太阳。他朝众人鞠了一躬,化作光尘飘向骨门,骨杖上的晶体地碎裂,露出里面纯净的金色本源——被吞噬的另一半衡灵之力,像剥了壳的金丹。它在最深处......等你们......光尘消散前留下这句话,声音轻得像叹息。
骨门完全开启,露出向下的阶梯,两侧墙壁嵌着无数赤红鳞片,纹路跟叛味灵的气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踏上第一级阶梯时,鳞片突然亮起,映出巨大的赤红食灵虚影,眼底闪烁着与虚无之核同源的红光,像两团跳动的鬼火。
往味之狱深处走,黑雾渐渐散了,露出个十丈见方的石室,石墙上渗着水珠,滴在地上响。中央石柱上,锁链捆着个巨大的飞蛾身影,翅膀破得像被虫蛀的绢布,翅脉上爬满黑纹,正是——传说中以味道为食的灵虫,能分辨世间万味,就因为抗拒虚无之力,被关在这儿不见天日。
安卡符印?味蛾浑浊的复眼看到林风手中的双符,嘶哑开口,声音像砂纸磨木头。它是尝百草,当年跟着创世之蛇品鉴百味、定味觉秩序的味蛾族长,脚边堆着的白骨,都是不愿归顺虚无的族人,像堆废弃的柴。
你身上的黑纹是虚无蚀铁山踹了踹锁链,锁链发出沉闷的响声,那是味蛾为了护味觉本源,吞下太多虚无之力形成的侵蚀痕迹,跟长在肉里的毒疮。
创世之蛇留下话,若有集齐前两味和解菜的人来,就把本源露交给他。尝百草的触须指向林风的青铜勺,触须尖抖得厉害,本源露是味觉域诞生时的第一滴露水,藏在我翅根,取它就得烧掉虚无蚀,连带着我的翅脉——往后我再也尝不出味道,跟个活死人。
过日子不能断了念想。铁山皱着眉,手里的斧柄被攥得发白。林风却握紧双符,金蓝光芒缓缓注入味蛾翅膀:我们不烧你的翅膀。光芒流过之处,黑纹像遇了太阳的雪,慢慢消退,露出底下碧绿色的翅脉,像新抽的嫩芽。铁山抡斧斩断锁链,锁链化作星光融入翅膀,艾拉把责任酸汁液滴在翅根,一滴晶莹的本源露慢慢浮出来,亮得像颗小月亮。
原来继承者不是要夺走什么......尝百草的复眼里滚出泪珠,透明的,触须轻轻卷住本源露,像捧着稀世珍宝。
这时候,盐心岛地心的溶洞突然剧烈震动,跟味之狱产生了共鸣,岩壁都在晃。溶洞里,盐晶把洞照得跟白昼似的,洞中央石台上,混沌海的(泛着幽深的蓝,带着海沟的咸,像块会流动的墨玉)与味觉域的(闪着清澈的绿,透着山涧的鲜,像融化的翡翠)正浮在半空,谁也不碰谁。
和解菜第三味:咸为骨,鲜为血。林风念着残卷上的字,青铜勺上的和解·半晶体烫得厉害,两域之土做引。铁山掏出黑风要塞的灶心土(带着烟火气,捏一把还能闻到柴烧的味)与混沌海的混沌土(泛着黑白光,摸起来冰冰凉凉)撒向石台,玄水与灵泉泛起涟漪,却像隔着层玻璃,弹开了。
共生得留透气的缝石锤从口袋里摸出颗酸梅干核,埋在两团水中间,核子一沾土就开始生根发芽,藤蔓很快缠上两团能量,咸与鲜顺着藤蔓慢慢交融,像两家人终于开始搭话。藤蔓的节点上结出半咸蓝半鲜绿的花苞,液滴落在地上,竟化作些鱼虾,既有混沌海的韧劲,又有味觉域的鲜美,是两边都沾着点的新模样。共生芽,藤蔓是它们的桥!艾拉让小铁蛋碰了碰花苞,盐晶突然亮得刺眼,投射出两域先民的画面:渔民引咸水灌稻田,农夫送鲜米给渔人,陶罐里煮着掺了海水的鲜鱼汤,香得能飘出三里地。
咸鲜本是一对。林风摸着青铜勺,当玄水与灵泉完全交融成碧蓝色液体,像块流动的宝石,藤蔓开花落在里面,液体咕嘟咕嘟沸腾起来,爆出咸鲜的气泡,凝成半块晶体,与和解·半合二为一,组成完整的和解晶,内部五味和谐流转,像条欢腾的小河。
溶洞与味之狱同时震动,盐晶洞露出条隐藏的通道,石壁上刻着青铜面具人影的画像,旁边写着字:欲成和解,先破伪装——吾在假面滩等你。味之狱的岩壁也裂开条通道,跟盐心岛的通道连在了一起,像打通了的两头。
终于要见真章了!铁山握紧巨斧,斧刃上的星核火响,根须小树的藤蔓缠上和解晶,光芒在续味号的帆上织出和解菜的图谱,像幅活过来的画。小铁蛋抱着块盐晶,晶体内映出他长大后给两域食灵分食和解菜的样子,笑得露出两颗小牙。
林风望着通道尽头的微光,知道假面滩的对决躲不掉了。和解晶虽然成了,但真正的考验是让两域食灵相信它能化解隔阂——而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绝不可能让这事顺顺当当成了,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却没想到,尝百草翅膀的碧绿色翅脉里,正悄悄爬过一缕极细的黑雾,那纹路,竟与青铜面具的边缘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