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思握着那条皮质牵引绳的末端,指尖传来的触感坚韧而微凉,仿佛握着某种绝对权力的象征。夕阳将房间映照成一个温暖的琥珀色囚笼。她轻轻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拉了拉手中的绳子。戴在潘尼怀斯脖颈上的黑色项圈,因此而微微收紧。
这是一个命令的信号。
“所以,那些失踪的小孩?”
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不像是在质问一个宇宙级的邪神,更像是在询问自己的宠物狗,它把邻居家的报纸藏到了哪里。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以及一种……理所当然的,属于“主人”的问询权。
潘尼怀斯没有立刻回答。
那双非人的金色眼眸微微垂下,视线落在她拉扯着牵引绳的、纤细白皙的手上。他没有流露出任何被冒犯的神色,脸上依旧是那种慵懒而宠溺的微笑,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束缚。
但这沉默并非空无一物。
房间里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了。金色的尘埃在光柱中停止了舞动。潘尼怀斯在“品味”,品味她这个问题背后蕴含的复杂“风味”。那里面有对朋友的“关心”,有少年人天真的“正义感”,但更多的是一种……将他视为私有物,认为有权知晓他一切秘密的、甜美而病态的“占有欲”。
啊……原来如此。
她不是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已经腐烂在下水道里的“食物”感到悲伤。她是为了她的“朋友们”在为此烦恼,而感到不快。她想解决朋友的烦恼,就像清理掉自己心爱花园里的杂草。
多么……有趣的逻辑。
“他们啊……”
终于,潘尼怀斯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种情人耳语般的亲昵,仿佛在分享一个甜蜜的秘密。
“他们在玩一个非常好玩的游戏,小靡思。一个叫做‘漂浮’的游戏。”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靡思的脸颊,冰凉的指腹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想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他没有等待靡思的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窗外最后一抹灿烂的霞光。
“他们在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没有作业,没有烦恼,也没有像亨利·鲍尔斯那样讨厌的家伙。只有数不清的红色气球,和马戏团永不落幕的欢笑声。”他的描述充满了童话色彩,每一个词都涂抹着蜜糖般的诱惑,“他们都在那里,很开心地……漂浮着。就像你无名指上的那个小东西一样。”
他指了指靡思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个红色气球印记,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许。
“你觉得,他们想回来吗?”他反问道,语气天真得像个孩子。
靡思握着牵引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她能听出他话语里那种彻骨的、伪装在甜蜜之下的恶意。她没有被那些美好的词汇迷惑,而是继续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别玩文字游戏了,潘尼怀斯。告诉我,他们……还活着吗?”
“活着?”潘尼怀斯歪了歪头,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哲学问题。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生命的定义,可比你想象的要有趣得多,我亲爱的。”他低声笑道,“不过,好吧,既然我的小主人这么想知道答案……”
他直起身,重新拉开了一点距离,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愉悦的光芒。
“知识,总是有代价的,不是吗?”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靡思那只牵着牵引绳的手,将它连同那根象征着“控制”的皮绳,一同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他的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你想知道那些孩子的下落,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让你的朋友们不再为此烦恼,我也可以帮你办到。我甚至可以……把他们带回来一两个,让你那几位‘失败者’朋友亲眼看看。”
每一个承诺都充满了诱惑,仿佛魔鬼的契约。
“但是,作为交换……”他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我要你,在采石场的聚会上,为我做一件事。”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靡思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我要你,当着你所有朋友的面,”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蛊惑的力量,“亲手撕碎比尔·登布罗最珍视的那张……他弟弟乔治的照片。”
“然后告诉他们,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嫉妒一个死人。”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最后一丝光线也就此沉没,黑暗,温柔地笼罩了一切。
靡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根曾经被她认为是权力象征的牵引绳,此刻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的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