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尔斯虔诚的、带着颤抖的吻,印在靡思的指尖,像是一滴滚烫的蜡,在冰冷的皮肤上凝固成一个无形的印记。
靡思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份透过指尖传来的、混杂着绝望与渴求的温度。然后,在朱尔斯几乎要屏息死去的等待中,她极为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优雅,将手指从她柔软的唇瓣上抽离。
指尖还残留着朱尔斯的湿润与温热。
靡思抬起手,朱尔斯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随着那个动作。
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朱尔斯心脏骤然紧缩的举动。她用那根刚刚接受了亲吻的手指,以一个完全相同的、慢条斯理的动作,轻轻地点在了自己的唇上。
仿佛在品尝一份祭品,又像是在一个所有物上盖下最终的印章。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她唇边缓缓绽开。那笑容里没有嘲弄,也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之后、全然掌控的平静。
“不早了。”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夜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亲爱的,回去睡吧。”
说完,她便收回了手,转过身,再也没有看朱尔斯一眼,径直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最后消失在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后。
朱尔斯独自一人被留在原地,像一座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
刚刚才燃起的、卑微而炽热的希望,瞬间被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彻底熄灭。她没有得到期待中的拥抱,没有得到任何承诺,甚至没有得到一句安抚。
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回去睡吧”。
极致的失落下,一股更病态、更疯狂的念头却从心底滋生出来。她品尝到了那份触碰,她献上了自己的臣服,而靡思……接受了。这个认知,就像一颗包裹着剧毒的糖,在她的绝望中,漾开了一丝扭曲的甜。
她没有拒绝我。
她只是……让我等。
第二天,林中小屋里的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将餐厅照得明亮,餐桌上摆放着简单的早餐,牛奶、麦片和烤得微焦的吐司。然而,这份本该温馨的晨间景象,却被一种死寂般的沉默所笼罩。
没有人说话。
餐具与瓷盘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份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靡思安静地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麦片。而达娜,则像一只找到了庇护所的小动物,紧紧地贴着靡思坐着,几乎将半个身体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她脸上带着一种大梦初醒后的茫然与绝对的信赖,看向靡思的眼神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依赖。她不再是那个胆怯、不安的“处女”,而是一个找到了归属的……信徒。
这一幕,让餐桌对面的三个男人如坐针毡。
科特、霍顿、马蒂。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彼此交换着眼神。那眼神里包含着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震惊、恐惧、怀疑,以及一种……毛骨悚然的确信。
他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和自己内心深处同样的、那个疯狂而又唯一的答案。
朱尔斯独自坐在餐桌的另一头,离所有人都很远。她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一口东西都没吃,只是死死地盯着靡思,眼神偏执而又狂热,仿佛在等待着一场遥遥无期的宣判。
死
的
沉
寂
终于,霍顿,那个总是试图用逻辑和理性去解释一切的“学者”,开了口。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落在自己面前那杯没有动过的牛奶上。
“我梦见,我们出发来这里的时候……车上,只有五个人。”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科特的呼吸猛地一窒,握着刀叉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马蒂则停止了用勺子敲碗的无意识动作,抬起头,眼神罕见地清明。
“是啊……”科特接过了话,声音低沉得像是在喉咙里滚动,“我也想起来了。我记得我负责开车,朱尔斯坐在副驾。后排是……你,马蒂,还有达娜。五个人,座位刚好坐满。”
他的记忆片段是如此清晰,清晰到他能回忆起当时车里播放的音乐,能回忆起朱尔斯抱怨他车技的语气。但是,无论他如何回想,那个记忆的画面里,都没有第六个人的位置。
没有靡思。
“不可能的。”朱尔斯蹙着眉,看着他们,“靡思不是一直都在吗?在车上,她还分了糖果给我们吃……”
“是吗?”这次开口的是马蒂,那个总是叼着烟斗,看起来永远都睡不醒的“愚者”。他摘下了烟斗,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朱尔斯那张脸上。
“你仔细想想。你真的记得她是怎么上车的吗?是在哪里遇到的她?你说的糖果,是什么牌子的?什么颜色的包装纸?”
一连串的问题,让朱尔斯彻底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答不上来。
达娜也开始回忆,但是那些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她能感觉到靡思的存在,能感觉到那份温暖和善意,但所有具体的细节,都模糊不清,仿佛是从未发生过的幻觉。
马蒂轻轻叹了口气,把烟斗重新放回嘴里,却没有点燃。
“我查过一些资料……关于这片林区和这个小屋的传说。”他缓缓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这里的传说,都和‘献祭’有关。很久以前,为了安抚地下的某个东西……每年都需要牺牲五个人。”
“五个。”他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加重了语气。
“我们……刚好是五个人。运动员,妓女,学者,愚者,还有……处女。”
随着他一个一个念出那些身份原型,科特、朱尔斯、霍顿和达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所以……”马蒂的声音变得更低,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早已注定的事实,“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作为古神的祭品,死在了之前的某一次仪式里。”
“而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残留的灵魂碎片,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死亡的过程。”
“直到这一次,”他抬起头,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如常、仿佛置身事外的存在身上。
“直到……她加入了这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