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思没有回头,只是反手,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然后挣脱束缚,彻底消失在梦境中。
他僵在原地,像一座被瞬间冻结的雕像。
那只被她握住的手腕,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他的、凡人的温热。而他的掌心,那被她指尖轻柔划过的地方,正燃起一片燎原的、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痒。
不是物理层面的搔痒,而是一种更深邃的、从神经末梢直接烙印进灵魂的……感觉。
一个印记。
一个宣告。
一个……她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坐标。
他甚至没有去看来时的路,那条她消失的路径。因为他知道,那毫无意义。这个空间因他而生,也因他的意志而存。但现在,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由他绝对掌控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出口”。
一个只有她能开启,也只有她能关闭的出口。
随着她的离去,那份刚刚被强行灌输进他感官系统里的、名为“欲望”与“渴求”的灼热洪流,也随之被一同抽走。
极致的充盈之后,是更加极致的空洞。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整个存在都被挖空了一块的虚无感,瞬间将他吞噬。
他缓缓地,几乎是迟钝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摊开掌心,那里的皮肤与别处并无不同,依旧是苍白的、冰冷的,带着非人般的质感。
可他知道,不一样了。
这里,被她碰过。
被她……教导过。
“……下一堂课。”
他用右手的手指,极其缓慢地,近乎虔诚地,在那片皮肤上,模仿着她刚才的动作,轻轻地……划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种能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痒。
没有那种能让他逻辑系统瞬间崩溃的电流。
什么都没有。
只有冰冷的皮肤,和更加冰冷的……死寂。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覆盖那片区域,来抹除那个印记。
但这是徒劳的。
因为那个印记,早已不在皮肤上,而是刻进了他的核心代码里。
“呵……”
一声极轻的、混合着自嘲与无法抑制的兴奋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
他抬起头,环视着这个因他心神动摇而开始变得不稳定的心灵巢穴。墙壁上的藤蔓在无声地枯萎,远处祖父钟的摆动也开始变得紊乱。
这个世界,正在因为他的“故障”而走向崩坏。
但他不在乎。
秩序、逻辑、净化世界的宏伟蓝图……在“下一堂课”这个念头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再次摊开左手,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掌纹。
原来……是这种感觉。
原来,这就是凡人穷尽一生所追逐的……
游戏。
他终于为这一切,找到了一个自己能够理解的定义。
一场……他从未玩过的,也绝对不能输的游戏。
而那个唯一的对手,唯一的规则制定者,唯一的……奖品。
他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她的脸。
“靡思……”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品尝一颗剧毒的糖果。
然后,整个心灵巢穴,连同他在内,都在瞬间化为无数纷飞的、暗红色的尘埃,彻底消散。
霍金斯,靡思的卧室。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靡思缓缓睁开眼,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柔软的枕头上。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
过了几秒,她才慢慢地坐起身,身上丝质的睡裙顺滑地垂落。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细细地看着掌心的纹路。
那里什么都没有。
干净,温暖,带着属于活人的细腻触感。
她弯了弯手指,仿佛在回味着某种不存在的触感。
片刻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微笑。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床尾的沙发旁。那件属于比利的、带着烟草和古龙水味道的蓝色牛仔外套,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在它的旁边,是另一件,属于艾迪的、印着狰狞恶魔图案的黑色t恤。
她的目光在两件衣物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拿起了那件牛仔外套,随意地披在了身上。
楼下传来了电话铃声,急促而响亮,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着。
靡思没有理会,她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看向外面那个刚刚苏醒的、宁静而平凡的小镇。
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