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轻巧地落下,像一颗投入水中的薄荷糖,带着一丝清凉的挑衅。说完,靡思朝他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漾开细碎的笑意,仿佛刚才那场充满张力的对峙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游戏。
“那么,明天见,救生员先生。”
她不再看他,身体在水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转身,像一条灵巧的鱼,游向泳池的另一端。水波从她身后荡开,一圈圈地扩散,最终无声地拍打在池壁上。
比利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在昏黄的水下灯光中渐行渐远,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滑落,滴回池中。空气里,氯水的味道和他身上尚未散去的、带有侵略性的热度交织在一起。他嘴角的笑意未减,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兴奋的火焰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深、更具实质的占有欲。
游戏……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整个霍金斯镇浸泡其中。夏夜的风带着一股黏腻的湿热,连窗外的虫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卧室内,靡思早已沉沉睡去,呼吸平稳而绵长。
然而,在她意识的最深处,一场无声的入侵正在发生。
没有预兆,没有过渡。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一种温热的、仿佛在呼吸的、暗红色的血肉组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与臭氧混合的腥甜气味,粘稠得像是可以被触摸到。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她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了。
紧接着,黑暗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开始凝聚。
无数细小的、闪烁着猩红光芒的黑色粒子从虚无中升腾、汇聚,像一场逆行的风暴。它们盘旋、纠缠、拉伸,最终构成了一个无法用人类语言描述的庞大轮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由闪电和阴影构成的巨型蜘蛛,又像一棵从地狱深处倒生的、不断扭动的巨树。无数的触须在它身体的边缘翻滚、撕裂、重生,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就是夺心魔。
它悬浮在半空中,庞大的身躯几乎遮蔽了整个意识空间,带来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然而,站在这恐怖巨物面前的女孩,只是歪了歪头,仔细地打量着它。她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就像是在动物园里观赏一种前所未见的奇异生物。
几秒钟后,她得出了结论。
“你好丑哦。”
那句话很轻,却像一根针,刺入这片由绝对意志构成的死寂空间。
夺心魔没有“听觉”,也没有“情绪”。靡思的评价对它而言,是一个无法被解析的、毫无意义的数据包。但它能感受到,这个渺小意识体中散发出的、那种不属于“恐惧”和“顺从”的频率。
于是,它做出了“回应”。
一股无法抗拒的精神洪流瞬间冲垮了靡思的感知。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信息灌输。一瞬间,她的脑海里被塞满了无数破碎的、矛盾的、宏大而混乱的意象——燃烧的星球、哀嚎的星系、由亿万生物的残骸堆积而成的黑色山脉、在时间长河中腐烂的文明……它向她展示着毁灭,展示着熵增,展示着宇宙终将归于热寂的冰冷宿命。
紧接着,画面一转。
她看到了霍金斯。
她看到了星庭商场,那座小镇居民引以为傲的消费天堂。但在夺心魔的意志下,商场鲜亮的霓虹灯变成了跳动的血管,支撑建筑的钢筋变成了扭曲的骨骼,熙熙攘攘的人群变成了一团团蠕动的、没有面孔的血肉。整个商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等待孵化的肉瘤。
它在告诉她,这就是“美”。这就是秩序。这就是它将要带来的新世界。
它将她小小的、属于人类的审美,用来自宇宙深渊的、冷酷的宏大叙事,碾压得粉碎。
最后,所有的混乱意象都退去了。在靡思的意识核心,只留下一个由无数痛苦灵魂的哀嚎汇聚而成的、冰冷而清晰的意念。它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我 们 即 是 未 来
————————小小番外————————
靡思: “你好丑哦。”
夺心魔(精神洪流突然卡壳,无数粒子开始疯狂闪烁,像一台过热的超级计算机):
【正在紧急检索‘丑’的定义...】
【检索中...物种:人类...审美标准...对称性...黄金比例...】
【正在进行自我形态比对...】
【比对失败!形态不符合任何已知美学模型!】
夺心魔(庞大的身躯开始不自信地蜷缩,触须都耷拉了下来,投射出一段委屈巴巴的精神意念):
“可...可是...(宇宙静电音)我们...(黑洞吸气声)很努力在长了...(超新星爆炸的哽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