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又是月余。
那枚深植于七公主心湖的“情愫荒种”,历经时光与频繁接触的滋养,已然悄然生根,抽枝发芽。
其影响不再局限于偶尔的念及,而是变得更为深刻和自然。
七公主前往雷火厩的次数,不觉间变得频繁起来。
起初或许还有些许理由,如查看雷犀状态,询问调理进度。
但到后来,有时仅仅只是信步而至,似乎只要隔着院门,看到那个在兽棚旁忙碌的、沉静专注的身影,或是与他那温和的目光有片刻的交汇,她心中因修行、因体质、或因皇室事务而产生的些许烦躁与孤寂,便能奇异地平复下去,感到一种难言的安定。
她依旧清冷高贵,但看向王举时,那眸光中的冰霜却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许多,甚至偶尔会在他汇报完毕后,状似随意地与他多聊两句,话题或许关乎异兽,或许涉及修行见闻,语气虽仍平淡,却已非纯粹的主仆问询。
而王举这边,亦是如此。
他本是布局之人,意图掌控情劫。
然而,因果纠缠,岂是易与?
那“荒种”反馈而来的情愫,加之这数月来的朝夕相见,尽管多数时候只是短暂的照面,七公主那清丽的面容、清越的嗓音、偶尔流露出的不同于外界传闻的细微情绪,乃至她身上那独特的、混合着雷霆威严与阴元清冷的气息,都已深深印入他的心田。
他心中,也不知不觉地多了一道清晰的、挥之不去的身影。
静坐时,会想起她微蹙的眉头;修炼时,会闪过她驾驭雷犀离去的飒爽英姿;甚至偶尔,会下意识地揣摩她某句话语背后的情绪。
这种牵念,并非汹涌澎湃,却如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流淌在心间。
王举清晰地意识到了自身心境的变化。
他并未抗拒,亦未惊慌,只是以更加冷静的视角,旁观着这份情愫的滋长。
他依旧保持着“炎九”的谦卑与木讷,但在与七公主那日渐频繁的、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汇中,某些无需言说的默契,正在悄然形成。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谁也没有去捅破,但一种微妙难言的气氛,已然在这雷火厩的方寸之地弥漫开来。
情劫之网,正在缓缓收拢,将布局者与猎物,一同笼罩其中。
……
某一日,七公主再次驾临雷火厩。
“炎九,”她目光落在王举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三日后,本宫需进入皇族秘境的‘九幽雷狱’闭关一段时日。雷犀需随行护法,并于雷狱外围汲取雷精修行。”
“此行需专人照料雷犀,你准备一下,随本宫同去。”
九幽雷狱!
王举心中猛地一动。
此秘境他曾在风雨楼的情报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乃是鸣霄古国皇室掌控的一处重要雷道秘境。
传闻此秘境对于雷修而言乃是无上宝地,更有隐秘传闻提及,此秘境是那镇国神兽夔牛的沉睡之地。
如今七公主不仅要亲自进入,还要带上赤焰雷犀,并点名要他随行照料……这无疑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能够近距离接触皇室核心秘境,甚至可能窥探到夔牛隐秘的绝佳机会!
“是,殿下!小人定当竭尽全力,照料好雷犀!”
王举压下心中的波澜,躬身应道,脸上适时的流露出激动与郑重之色。
七公主见他应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见他只有尽责的专注,并无其他杂念,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微微颔首:“届时自会有人引你前去汇合。”
说罢,便转身离去。
王举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
九幽雷狱……夔牛……此次秘境之行,恐怕绝不会仅仅是照料坐骑那么简单。
那“情愫荒种”引动的微妙关系,或许将在这特殊的环境下,发酵出意想不到的变化。
而他图谋已久的夔牛精魄,其契机,说不定就应在此行之中!
……
七公主要带饲官“炎九”随行进入九幽雷秘境的消息,如同在御兽苑这潭看似平静的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那可是秘境!
皇室重地,寻常弟子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即便是苑内一些资深的驯兽师、执事,也没资格踏入其中。
如今,一个来了不过数月的、身份低微的饲官,竟然得到了这等殊荣?
嫉妒、不解、愤懑的情绪在暗地里蔓延。
执事房内,刘执事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连他都未曾进去过的九幽雷狱,那炎九何德何能?难道就因为他治好了那头畜生?
刘生侍立在一旁,脸上满是酸意与不忿,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叔父,您说……公主殿下是不是对那炎九太过另眼相看了?”
“这些时日,公主来雷火厩的次数,可比以往频繁多了!而且……而且好几次,都屏退左右,单独与那炎九说话。”
“虽说问的是雷犀的情况,但这待遇……也未免太不寻常了!”
他话语中的暗示意味极其明显。
一个身份尊贵的未婚公主,与一个年轻的男性饲官频繁单独接触,这本身就足以引人遐想。
刘执事闻言,眼神猛地一厉,瞪了刘生一眼:“休得胡言!妄议公主,你想掉脑袋吗?!”
虽是如此呵斥侄子,但他端茶的手却是微微一顿,显然这番话也说中了他心中的某些猜疑。
他回想起七公主近来的变化,确实对那炎九颇为不同,赏赐不断,如今更是将进入秘境这等机缘都给了出去……这已经超出了对一个“有用下人”的赏赐范畴。
“难道公主她……”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刘执事脑中闪过,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强行压下,“不可能!公主何等身份,岂会……定是那炎九在驭兽之道上确有过人之处,深得公主看重。”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对王举的观感,已从最初的欣赏,变得复杂起来,隐隐带上了一丝忌惮以及嫉妒之意。
“吩咐下去,给炎九准备此行所需的一应用品,不得怠慢。”
刘执事挥挥手,语气有些烦躁,“至于其他,不是你我能非议的,管好自己的嘴!”
“是,是。”
刘生连忙应下,不敢再多言,但心中那抹嫉妒与不甘却愈发浓烈了。
“都是年轻人,凭什么……你就能得到公主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