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出如龙,搅得周天风云变色;剑鸣似鹤,划破万古长夜昏沉。
王举长枪一抖,枪尖吞吐丈许寒芒,时而如老树盘根,缠得古剑魄动弹不得;时而如惊鸿照影,避过那无坚不摧的凌厉剑势。
雄浑秘力在枪杆流转,忽而化作绕指柔,缠上剑脊欲卸其力;忽而凝成穿云箭,迎着剑刃悍然相撞!
古剑魄剑意却愈发炽烈,剑身光华大盛,宛如一轮烈日悬于半空。
剑招陡变,时而如暴雨倾盆,密密麻麻的剑影织成天罗地网,时而如孤峰独耸,一剑刺出,唯余纯粹无匹的破杀之意,似要洞穿天天穹。
枪影与剑光辉映,刚柔相济间,是力与巧的极致碰撞。
气浪再炸,已非十丈之地能容,百丈开外的大地都为之震颤,岩层剥落如雨。
王举枪法愈发圆融,枪尖点、扫、挑、扎,竟隐隐与古剑魄的杀伐剑意相呼应,似在以枪悟道,借这无主古剑魄砥砺己身。
古剑魄通灵,聚杀伐于寸芒。
王举人枪合一,融阴阳于毫厘。
王举眸绽神辉,气血勃发如涛,一声低啸裂长空:“无天、寂灭!”
枪尖骤凝玄黑,万道光华敛于一点,周遭风云尽被死寂之气吸摄,旋作暗涡。
枪出,即无生无灭,万法归寂!
古剑魄似有灵,剑鸣陡厉,光华暴炽,欲以无上杀伐破此寂灭。
然枪未至,寂灭神意先临,剑上炽烈剑意遇之如遭冰封,寸寸凝滞。
“噗——”
枪尖点剑脊,悄无声息,而那无坚不摧之古剑魄,自中及外迸裂细纹。
玄黑气循裂蔓延,所过之处,凌厉剑意消弭,璀璨光华黯淡,化漫天流萤。
“吞!”
王举探掌虚引,吞噬之力漫于掌间,那漫天流萤似有牵引,纷聚于掌心。
凌厉无匹的剑魄余烬,化作丝丝缕缕银芒,没入他指掌之间,被他神魂之力消化。
刹那间,万载剑修杀伐意、古之剑心纯粹念,如决堤江河奔涌而入。
王举闭目,眉宇间隐有银芒流转,寂灭枪道与古剑道真意在识海交织,刚柔相济,杀伐与寂灭相融。
俄而,他眸开,精光内敛,掌心银芒尽敛。
他得了一些剑魄杀伐之精义,与自身枪意参融,心有所悟。
枪可如龙,亦能似剑,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唯刚柔相济、锐钝互用,方臻至境。
王举收枪而立,周身气息愈显沉凝。
彭稀立于侧,目睹全程,早已心魂震荡,瞠目结舌。
初观王举碎剑魄,已觉匪夷所思;再见其引萤噬魄,纳剑意入己身,更惊得喉间发紧,竟难出一语。
那等上古剑魄,杀伐之威足以撼山岳、裂江河,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王举竟能徒手摄其精魄,融其真意于己道!
银芒入体时,他眉宇间流转的光华,识海中激荡的道韵,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至强真意在交融共生。
枪之寂灭、剑之杀伐,两种神意本是殊途,竟在此刻于他体内阴阳相济。
“继续走吧。”
王举瞥了彭稀一眼,方才大战,耗了盏茶功夫,那引缘灯已经变微弱了一些。
再拖延下去,可能就取不到机缘了。
“好。”
彭稀定了定神,快步跟上王举的脚步。
那引缘灯灯焰光晕虽弱了几分,却依旧执着地朝前方摇曳,灯芯的微光在幽暗的路径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二人循着灯光在渊壁下行,七拐八绕,最后转过一道岩坳,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峭壁之下,竟藏着一处天然石窟,引缘灯的光芒骤然明亮了些许,直直照向窟内深处。
“机缘在此!”
王举心神一动,踏前一步,将彭稀护至身后。
王举气势罩着彭稀,彭稀能感觉到石窟里面似有某种东西在呼唤他,但被王举罩着,他不敢逾越上前。
王举先用玄鉴瞳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困阵或危险,他携彭稀缓步而入。
窟内石气清寒,让人感到些许寒凉森然,心头莫名变的澄澈宁静起来。
一入石窟,彭稀像是回到了家乡,深深吸了口气。
这地方,竟让他有种回到赌场的感觉。
中央是一四四方方的石台,光可鉴人。
两人靠近,忽有清风自穴隙入,石台竟“嗡”然作响。
积灰簌簌而落,台面上呈现一枚莹润骰子。
这骰子六面镌刻并非点数,而是“天、地、人、神、鬼、畜”六字。
过了片刻,清风休止。
而骰子却无风自动,在台面滴溜溜旋转不休。
机缘现,这时,彭稀手中的引缘灯也灭了。
王举看了一眼,彭稀十分乖巧,将灯主动归还给王举。
而且默默后撤一步,表示机缘也让给王举。
“有意思,倒是识相的紧。”
“看来,赌场那些遭遇,也令其有所成长。”
想想之前,彭稀少年得志,英姿不凡,心中亦是傲气凌云,又有爷爷托底照顾,一直是鼻孔朝天的角色。
前后对比,变化确实很大。
当然,话说回来,彭稀要还是之前那副老样子,也活不到现在。
见彭稀识相,王举目光落到那台面上。
这时,一道虚影从那台面上飘了出来。
“三千年枯等,终见有缘人。”
虚影声音沙哑,目光似透过王举,落在了后面彭稀身上。
“有缘人,吾乃赌天翁!”
听到这个名号,王举没什么反应,那后面的彭稀似有所耳闻,神色竟有些激动。
“竟来了两人。”
虚影似还有些灵智,喟然一叹:
“此骰名六合,赌天赌地赌鬼神,今日便以它为注,赌一局传承归属。”
王举闻言眉峰微挑,六合骰,有天、地、人、神、鬼、畜之六合,这虚影为何只说了四合,抛开人与畜不谈。
“如何赌?”
“掷骰定数,你二人各选一合,猜中者得之。”
赌天翁虚影抬手,六合骰旋转愈疾,“但记着,此骰无定数,胜负只在一念间。”
听着赌天翁出言,王举心中一动,他大抵能猜出来,既然是以赌决定传承归属,那恐怕这传承与他无缘了。
因为,从缘法而言,这机缘本就该彭稀所得。
不过,一份赌道传承,他也没有多大兴趣。
荒圣传承在手,他也不稀罕别的。
而且,赌道,感觉也蛮适合彭稀这个赌狗。
强取的话,也没多大意思。
倒不如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