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何粥粥站在公司气派的玻璃大门外,深吸了三口气才敢推门而入。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前台小姐的窥探,等候区访客的打量,还有那些看似专注工作的同事眼角余光里的好奇。
“早啊,粥粥。”行政部的王姐端着茶杯从她身边经过,笑容比平时热切几分,眼神里却闪烁着探究的光。
何粥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工位。开放式办公区里,原本细碎的交谈声在她出现的瞬间低了下去,几道目光迅速收回,假装专注于电脑屏幕。
她刚放下包,部门助理小林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粥粥,你没事吧?听说昨晚你把红酒泼周总一身了?”
何粥粥苦笑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刻意抬高的笑声。
“——就那么直接泼上去了,周总的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怕是抵我们几个月工资呢!”
何粥粥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李莉的声音。她僵硬地坐下,打开电脑,试图将自己埋进工作中。
然而不过半小时,咖啡机的指示灯亮起红光——该她去换咖啡豆了。这是行政部轮值的杂务之一,今天正好轮到何粥粥。
她端着空咖啡罐,慢吞吞地走向茶水间,只希望不要碰到任何人。
就在她即将走到门口时,里面传来的谈话声让她刹住了脚步。
“——你们是没看见,何粥粥当时那个笨拙样子,我都提醒她小心点了,她还是直直往周总身上撞。”是李莉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同情。
何粥粥贴在墙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咖啡罐的边缘。
“周总什么反应啊?真像邮件里说的那样,当场发火了吗?”一个年轻女声好奇地问。
“发火?周总那种人需要发火吗?”李莉轻笑一声,“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何粥粥,我都替她捏把汗。要我说,周总肯定是气疯了,当场开除她都嫌不够解气,估计在想更狠的招呢!”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不会吧?周总虽然严厉,但不至于......”
“不至于?”李莉打断对方,“你们是没见过上次市场部那个泄露数据的陈总监什么下场?不仅行业内封杀,听说现在还欠着一身债呢。周总最讨厌的就是不专业的人,何粥粥这简直是在他雷区蹦迪。”
何粥粥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不是不知道周浅的传闻,但经李莉这么一说,那句简短的“没事。你”反而显得更加诡异可怕。
“那粥粥岂不是惨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真实的同情。
“自作自受呗。”李莉语气轻快,“有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不属于自己的场合非要硬凑,不出丑才怪呢。”
何粥粥再也听不下去,她转身想离开,却不小心碰倒了墙边的伞架。几把长伞哗啦啦倒地,茶水间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三张面孔从门口探出来,看到她时表情各异——两个年轻实习生面露尴尬,李莉则先是惊讶,随即换上一贯的亲热笑容。
“粥粥!正说你呢。”李莉面不改色地走过来,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我们在担心你昨晚有没有被吓到,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何粥粥勉强抽回手臂,弯腰扶起伞架:“我没事,只是来换咖啡豆。”
“周总那边......没找你麻烦吧?”李莉试探着问,眼睛紧盯着何粥粥的表情。
“没有。”何粥粥简短回答,走进茶水间开始操作咖啡机。
李莉倚在门框上,状似无意地说:“也是,周总日理万机,可能还没腾出手来处理这种小事。不过我听说他助理今早一来就调了人事档案,不知道是不是在查谁......”
这话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何粥粥的心口上。她手一抖,差点把咖啡豆撒在外面。
“哎呀,我是不是多嘴了。”李莉掩口,眼中却毫无歉意,“粥粥你别多想,说不定周总贵人多忘事,已经不记得这茬了呢。”
何粥粥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看着咖啡豆缓缓落入研磨机。她想起周浅离开时那个难以捉摸的眼神,还有那句简短到诡异的“没事。你”。
这反而比直接的怒火更令人不安。就像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响起那声宣告终结的巨响。
整个上午,何粥粥都无法集中精神。每次内线电话响起,她的心都会漏跳一拍;每次有脚步声在她工位旁停下,她都会下意识绷紧身体。
午休时分,她特意绕到人事部所在的楼层,假装去财务部交报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走廊尽头那间独立的办公室——周浅助理的办公间。
门紧闭着,百叶窗也拉下了。
正当她犹豫是否该离开时,那扇门突然打开了。
周浅的助理赵明远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看到何粥粥,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职业化的微笑:“何小姐?有事吗?”
“我、我来交报表。”何粥粥举了举手中的文件袋,忍不住瞥向他手中的文件夹,隐约看到封面似乎是她所在部门的人员名单。
赵明远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手中的文件夹,笑容微妙:“这样啊,财务部在那边。”
“谢谢。”何粥粥低头快步离开,心跳如鼓。
她不会知道,在她转身后,赵明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周总,您猜得没错,她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