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殿的景象远超何粥粥的想象。那并非影视作品中阴森恐怖的阎罗殿,而是一座宏大、肃穆、弥漫着古老威压的殿宇。玄色的巨柱高耸,支撑着望不到顶的穹窿,空气中流动着淡金色的符文光芒。殿内并非漆黑一片,反而有一种幽冷的光源,照亮了端坐于正上方主位、面容模糊却威仪万千的判官,以及两旁肃立、气息强大的冥官冥将。
周果子带着何粥粥踏入殿内,原本肃静的大殿更添几分凝滞。所有存在的目光,或敬畏,或好奇,都隐晦地投向他们,尤其是在周果子身上,以及他身后那个带着生魂气息、却又有彼岸花印记波动的少女身上。
何粥粥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紧紧跟在周果子身后,低垂着眼,不敢四处张望。她能感觉到,这里任何一个存在,动动手指恐怕都能让她灰飞烟灭。
周果子却步履从容,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那模糊的判官身影微一颔首,算是见礼,姿态平等甚至略带居高。他的声音清冷,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人带来了?”
判官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尊上明鉴,失职冥差已拿下,魂魄即刻奉还。”
随着他的话音,何粥粥看到两名身着更高阶官服的冥吏,押着刚才那两个勾错魂、此刻抖如筛糠的低阶冥差退下。紧接着,另一名冥吏双手捧着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透明光球,恭敬地呈到周果子面前。光球中,正是刘奶奶那依旧有些茫然的魂魄。
“检查一下,可有损伤?”周果子侧头,对何粥粥低声道,语气是罕见的温和。
何粥粥鼓起勇气,仔细感知那光球中的魂魄。虽然她不懂高深的法术,但与生俱来的灵觉让她能分辨出生魂的状态。她能感觉到,刘奶奶的魂魄虽然虚弱,但本源完好,并未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嗯,好像……没事。”她小声回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周果子点了点头,对判官道:“既如此,速将魂魄送回阳间肉身,不得再有任何差池。”
“谨遵法旨。”判官应道。那冥吏捧着光球,躬身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大殿一侧的光晕中。
事情解决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全程不过几分钟。周果子甚至没有过多斥责,但那无形的威压和绝对的掌控力,让整个冥界办事机构都高效运转起来。
“走吧。”周果子对何粥粥说,转身便向殿外走去,仿佛只是来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何粥粥连忙跟上,直到走出那宏伟大殿,重新回到那片相对空旷、弥漫着冥界清冷气息的灰色空间,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周果子抬手,再次划开一道空间涟漪,对面显现出她熟悉的公寓书房景象。“回去吧,你邻居很快就会醒来。”
何粥粥却没有立刻迈步。她站在周果子身后,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一种悄然滋生的依赖。从自习室的鬼魂,到十三级台阶,再到恶灵公交,直至今日直入冥界……每一次,在她最无助、最危险的时刻,都是这个神秘的男人出现,以一种绝对强大的姿态,为她化解危机。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向前一步,站到周果子身侧,仰头看着他线条冷峻的侧脸,真诚地、轻声说道:“周教授……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周果子转眸看她,眼神深邃,没有说话。
何粥粥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声音更小了些,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信赖:“有你在,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过周果子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心湖。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看着她眼中全然的信任和依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浅色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没有回应她的感谢,也没有对她的信赖之语做出任何表示,只是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她,面向那空间涟漪之外的阳间世界。
就在何粥粥以为他不会再说什幺,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低语,随风飘入她的耳中,清晰得如同直接响在心底:
“这一世,我本就是为你而来。”
何粥粥猛地愣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跳动。她难以置信地抬头,只看到周果子淡漠的侧影和已经迈入涟漪、即将消失的衣角。
那句话,是幻觉吗?
可那声音,那语气,却真实得让她无法怀疑。
为你而来……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所有的谜团。他为何出现在大学,为何一次次救她,为何对她如此特别……一切都有了答案。
何粥粥站在原地,看着那空间涟漪缓缓闭合,恢复成普通的墙壁。书房里灯火通明,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仿佛刚才冥界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牵着她时的温度,耳边还回响着那句石破天惊的低语。
这一卷的故事,似乎在此刻画上了一个短暂的休止符。恐惧依旧存在,未知的前路依旧布满迷雾,但何粥粥的心中,却悄然生出了一颗名为“安心”的种子。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他是神秘的教授还是执掌冥界的王者,有一件事似乎已经确定——他,是她的守护神。而他们的故事,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