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说了,速战速决,处理干净!”刀疤挂断电话,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步步朝被绑在椅子上的两人走来。他身后的几个打手也目露凶光,围拢过来。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废弃厂房。何粥粥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绝望地看向身旁的周深,只见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丝,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盯着逼近的刀疤,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周大老板,还有什么遗言吗?”刀疤用匕首轻轻拍打着掌心,语气戏谑。
周深没有看他,反而微微侧过头,目光对上何粥粥泪眼朦胧的双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歉意,有不舍,有决绝,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温柔。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口型无声地比了三个字:
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何粥粥的心脏!对不起?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因为没能保护好她吗?不!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是她连累了他!是她这个不该存在的麻烦,把他拖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强烈的悔恨、恐惧、以及对眼前这个男人深沉到无法言说的情感,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轰然爆发!这股极端剧烈的情绪冲击,仿佛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狠狠劈开了她脑海深处那层最坚固的封印!
“呃啊——!”何粥粥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鸣,双眼瞬间失去焦距,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她的意识!
……冰冷刺骨的乌克兰大雪……孤儿院阴冷的走廊……
……黑暗残酷的训练营,日复一日的格斗、枪械、暗杀训练……同伴在眼前倒下……教官冰冷的声音:“感情是累赘,记忆是毒药!”……
……被强行注射药剂,意识模糊……“从今天起,你是‘暗鸢’,过去的你已经死了。”……
……然后是……阳光!斑驳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在落满灰尘的旧钢琴上……一个瘦弱、脸色苍白的少年坐在琴凳上,纤细的手指在黑白色琴键上笨拙地移动,弹奏着简单的旋律……
……她偷偷溜进去,坐在角落的地板上听……少年发现她,没有害怕,反而对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给你,彩虹糖。吃了心情会变好。”……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唱歌真好听,像星星在唱歌。”……“等我成了大歌星,开演唱会,你一定要来听!”……“拉钩!”……
……少年哭泣的背影……“妈妈病了……可能回不来了……”……她把祖母给的星星项链塞进他手里:“等你开演唱会,就戴着它上台!”……
……大雪纷飞的站台……“我叫周星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碰撞!黑暗……
周星星!
那个被她刻意遗忘、被组织强行抹去、却又在灵魂最深处刻下烙印的名字!那个给过她短暂温暖和光明、让她第一次想要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活下去的约定!
记忆的闸门彻底打开,所有被压抑、被篡改、被尘封的过往,如同高清电影般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组织的阴谋、假死的安排、身份的替换、还有……她为了逃离那个地狱所付出的一切代价!
原来……原来她真的是那个小女孩!原来她和周深,早在那么多年前,就已经在异国他乡,用音乐和一颗彩虹糖,许下了最纯真的约定!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封住嘴巴的胶带。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排山倒海般涌来的、失而复得的记忆洪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刀疤和打手们都愣了一下。周深也震惊地看着何粥粥,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何粥粥猛地转过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周深,目光穿透了时光,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在音乐教室里弹琴的瘦弱少年。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隐瞒,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在生死关头,她只想告诉他真相!
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胶带对嘴唇的部分束缚,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却带着巨大情感冲击的呜咽,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脱口而出:
“周……星星……”
声音很轻,带着哭腔,却像一道惊雷,在空旷的厂房里炸响!
周深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何粥粥,大脑一片空白!
周星星……
这个只有他最亲近的家人才知道、早已被他尘封在童年记忆里的名字……这个代表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卑微过去的名字……她怎么会知道?!
除非……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瞬间照亮所有疑团的念头,如同烈日般在他脑海中升起!
难道……难道她真的是……
砰!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刹那,厂房高处的某扇破窗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异响!一道微不可查的寒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过!
“呃!”
正准备举刀刺向周深的刀疤,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眉心处赫然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他瞪大了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匕首“哐当”落地。
“有狙击手!”
“快躲开!”
其他打手顿时乱作一团,惊恐地寻找掩体。
周深猛地回过神,来不及细想何粥粥那石破天惊的称呼和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狙杀,求生的本能和多年商场搏杀锻炼出的决断力让他立刻行动!他趁乱猛地用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摸索到了铁椅子背后一处因为锈蚀而有些松动的接口!
是刚才被打手们推搡绑缚时,他暗中留意到的!
“粥粥!信我!”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借助腰腹力量,猛地将身体向后一撞!
“咔嚓!”一声脆响,老旧的铁制椅背应声断裂!
几乎在同时,厂房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援军,终于到了!
但此刻,周深顾不上去看外面的情况,他挣脱了部分束缚,第一时间扑向还在因为记忆冲击而浑身颤抖、泪流不止的何粥粥,想要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腕,心脏仍在因为那个名字而疯狂跳动。他看着她那双被泪水洗净、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空和过往悲欢的眼睛,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四目相对,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声中,混杂着一段跨越了生死、遗忘与时光的……巨大震撼与无声质问。
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