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车窗密闭,与外界隔绝成一方安静的小世界。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滑过,映在姜蕴宁的侧脸上。
姜蕴宁和陆志林坐在后座。
她一上车就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小憩。
陆志林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浅浅的青黑,忍不住挑眉,“姐,你这两天是不是都没怎么睡?”
姜蕴宁睁开眼,语气淡淡的:“怎么这么说?”
“你回来一趟,黑眼圈都出来了。”陆志林靠在椅背上,缓缓说。
“奶奶过世的那晚是我守的,”姜蕴宁的声音很平静,语气里没有波澜,“大概只睡了三个小时吧。”
陆志林点点头。
她刚回来的那天守在外婆房间一晚上,他是知道的。回来之前,他连熬了一个星期,本想着先休息一晚,再换他来照顾外婆,没想到。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语气轻了几分,“姐,你别太难过。我妈说,对外婆来说,外公走那会儿,她的心其实就跟着走了。现在这样,没受太多的罪,也算是一种解脱。”
姜奶奶的离世,确实让整个家族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意。可在他们心里,那并不是悲恸到极致的告别。
毕竟,姜奶奶年事已高,身体也早大不如前。
从姜奶奶摔倒到在家中过世,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对所有人而言,她走得平静,也算没有受太多的折磨。
这是一种圆满的结束。
老人家以相对温和的方式,为自己九十余年的岁月划上了一个从容的句号。
姜蕴宁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陆志林,语气带着点调侃,“你项目不是已经收尾了吗?怎么没想着多在家里待几天,陪陪小姑姑也好啊。”
陆志林一听这话,一脸的惊恐,“算了吧,她可不需要我陪。”
他苦着脸,语气里带着夸张的无奈,“我也没那个命去陪她。我才刚回来,就被安排了四场相亲!四场啊姐!你知道四场是什么概念吗?”
“我要和四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重复聊同样的话题——兴趣、爱好、工作、家庭。”
陆志林双手一摊,整个人连头发都写满了拒绝,“你知道那有多可怕吗?就像背台词一样,一场接一场,跟个人形复读机似的。”
他越说越气,手一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亲,谁爱相谁相,反正我是肯定不相的。外婆在世的时候,是最坚定支持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没道理她一走,我就认怂了吧?”
说完,他靠在座椅上,嘴里还小声嘀咕:“再说了。我妈现在看我,怎么看怎不顺眼。一进那个家门,我连呼吸都是错的,进门先迈左脚要挨骂,先迈右脚也要挨骂……”
姜蕴宁看着表弟那副激动的样子,同情地点点头,看样子心理阴影挺大。
“姐,说到这个,你也没考虑谈个对象吗?大舅舅和大舅妈就不催你吗?”
好奇怪,人到了一定年纪好像就会自动激活这一血脉。
真想问问,这是能催的事情吗?
若是遇到情投意合,各方面合拍的人,需要别人催吗?
若是遇不到心动的,催有用吗?
姜蕴宁失笑,摇摇头:“我几年回一趟,他们人都找不到,想催都不知道去哪儿催。再说了,我爸妈似乎对这个不太感冒。人生的归宿又不是只有结婚。”
她想起当初姜妈妈的话,语气温柔而坚定,像还在耳边响起:“宁宁,若是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走下去,那是幸事。我希望你余生只有你想要的。人生的归宿又不是只有结婚。妈妈不强求,这一辈子,爸爸妈妈赚的钱够你十辈子躺平了。所以,你的快乐,更重要。前十五年,妈妈没办法弥补,往后余生,妈妈希望你都能得偿所愿。”
陆志林忍不住感叹,带着一丝羡慕,“天啊,善男愿用周舟一辈子吃素,换大舅舅和大舅妈成为我的亲爸亲妈啊。”
不在场的周舟:“……”
你是一点亏都不吃。
姜蕴宁笑了。
连坐在前排的两名安保人员都无奈摇头。毕竟都是过来人,谁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呢。
回到研究所的姜蕴宁,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她丝毫不需要调整的时间,状态自动切换成科研节奏。
刚进研究所,她第一件事便是直奔方景清的办公室,准备了解最新的进度和情况。
方景清的办公室门开着。
姜蕴宁走到门前,看到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眉头微蹙,目光专注地在手里的资料上来回扫视。
“方教授。”她轻轻开口。
方景清抬头一看,眼角瞬间染上一丝笑意,声音平静却带着关切,“回来了?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姜蕴宁轻轻点头,“项目怎么样?一切进展顺利吗?”
方景清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出了点小问题,但都及时处理了。你留下来的资料帮了大忙。”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地看向她,“另外,苏修远是个好苗子,我打算接下来重点培养他,让他独立负责部分子项目,把一些决策权也逐步交给他。你怎么看?”
方景清的意思很明显。
这是为他未来的接班人角色做准备。虽然暂时只是子模块负责人,但长远来看,他会承担更多核心职责。
苏修远有那个实力。
“我没有任何问题。”姜蕴宁坚定地看向方景清,“我相信方教授的判断,也相信你对团队的规划。”
“姜工,和你合作最舒服的一点是什么,你知道吗?”
姜蕴宁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明明你是管理层,本该最爱官腔、礼节繁琐,但在你这里,这些似乎从来不曾存在。和你所有的交流都是直来直往、说到做到。”他微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好像回到了刚进入研究所的日子,浑身充满了激情与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