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不是出在芯片,而是光刻精度、热场不均、对准延迟和系统反馈稳定性。这不是优化的问题,是设备架构本身的问题。”
“换句话说,在现有平台上再怎么调参也治标不治本,必须从底层重构系统架构,包括热管理方案、光学路径设计,甚至整个控制闭环的逻辑。”
“否则一旦进入大规模量产阶段,这些瓶颈会被指数级放大,根本兜不住。”
“或者更直白点,在现有架构下,大规模量产的可行性根本无法建立。”
她站起身,将一本厚厚的资料放到桌上:
“这是我基于公开研究和相关资料整理出的模拟验证数据与系统耦合误差分析。虽然模型还不够完备,但足以揭示我们当前面临的问题。”
她语气沉稳,扫视全场:“我今天不要求大家立刻表态,只问一句——我们手上是否还有一套平台,哪怕不完美,至少能支撑住‘苍穹x1’即将到来的试产高峰?”
她此行有两个目的:
一是尽快在现有条件下改造设备,解决当前面临的产线瓶颈;
二是为后续研发部署打基础,重构下一代国产设备的系统架构。
有人问:“你说的‘平台’,具体指什么?”
姜蕴宁切换到一页图纸草案,画面是一个模块化光刻系统构想,结构简洁、接口开放,标注“短波深紫外dUV+”、“多重对准模块”、“热漂移反馈控制环”。她解释:“这是我们目前能实现的‘准EUV’过渡方案,虽非完全国产,但能显着提升精度和稳定性。”
空气顿时凝滞,几位工程师相互交换了一下复杂的眼神。
莫清文沉声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资源重新分配、路线全线打散、调度重构……基本上是要打破我们既有的研发节奏,重新洗牌。”
姜蕴宁目光坚定:“我知道这有风险,但我们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继续拖下去,只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把我们的芯片按死在设计图纸上。”
“我们芯片设计团队争取来的领先优势,也将随之化为泡影。”
片刻沉默,一名年轻工程师缓缓举手,声音略带犹豫:“实验线上有台备用平台……结构还不完整,但或许……可以改造一下。”
莫清文长舒一口气,点头:“那我们就从改造这台备用平台开始。”
会议室里一时间无人作声,众人眼神交错,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神情复杂。
姜蕴宁没有停下,她走到主屏幕前,点亮了一张新的任务架构图。
“我们没有时间按部就班了。现有设备问题明确之后,短期内我们只能靠‘局部重构+参数适配’撑过‘苍穹x1’小规模量产的窗口期。”
说完,她将一份详细方案推到莫清文面前。
莫清文仔细查看,方案中明确划分了模块化分工,并合理安排了时间与人力资源。
他越看越觉得心头发沉。
任务划分清晰、模块接口预留充分,甚至对平台结构的局限性也有预判性的修正建议——显然,这是为那台备用平台量身定制的。
他下意识问道:“你早就知道实验线上还有备用平台?”
姜蕴宁平静地看着他:“我不确定,所以只设计了最小可用方案。如果没有那台平台,就需要你们这边先拆一台产线机,代价更高,但也不是不可能。”
“产线机”是指当前部署在正式生产线上、处于运行状态的关键设备。一旦实验线缺乏可用的备用平台,唯一的选项就只能是从现有产线中抽调一台机台用于架构验证或系统改造。
这一决策代价极高——不仅会直接影响量产节拍,还可能打乱整个试产流程的节奏控制,对资源调度和交付节点造成不可逆影响。
莫清文一怔。
她竟然连“如果没有”的情况也设想到了。
他放下手中的方案图,神色复杂:“你是真把这件事当作压线投产的工程在推进了。”
姜蕴宁点头:“我知道,靠理想主义是熬不过窗口期的。”
莫清文望着屏幕上的任务架构图,沉默良久,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回头看向会议室众人。
“既然方向明确了——那就照这个方案执行。”他点点头,接过姜蕴宁推过来的文档,又补充道:“下面我来具体分配任务。”
他抬手指向图上的几个关键节点,示意姜蕴宁协助标注。姜蕴宁立刻起身配合。
“第一,备用平台立即拆解验证,热场调校48小时内出初步数据,周工你们原先做过平台热控,能接吗?”
“第二,反馈延迟问题,建议先用实验室现有控制组件搭建最小闭环,测试频响带宽。”
“第三,结构力学这块由研究所牵头单独组队,张工负责底层建模,处理联动变形和应力路径。”
他环顾会议室,“这场仗的窗口期只有一次,谁要边学边拖,现在可以离开。”
室内静默。
片刻后,莫清文轻轻颔首,“好,那就照这节奏推进。”
周工点头:“我等下就去组织人手,48小时够紧的。”
几秒后,更多工程师低头开始翻笔记、查资料、调档、拆模块图。会议室里一时间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文件翻页声。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高压推进会总算要告一段落。
就在此时,姜蕴宁却不紧不慢地翻开另一份资料,神情如常,语气却格外清晰:
“现在,我们正式进入今天的重点议题。”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
敢情刚才那个已经让人压力山大的议题,还只是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