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波折,子星舟终于载着众人返回了青云宗。当星舟缓缓降落在主峰广场时,早已接到消息的各峰长老和弟子们纷纷围拢上来。看到伤痕累累、气息萎靡的弟子们,尤其是那几名被救回的同门,场面一时有些凝重。
白茯苓、沈清辞、苏见夏和陆时衍作为此次行动的核心人物,更是受到了重点关注。而当众人看清白茯苓身上那件无法忽视、流光溢彩的星光嫁衣时,整个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大的窃窃私语声。
“白师姐那身衣服……?”
“好像是嫁衣?还是星辰之力凝聚的?”
“难道传闻是真的?她和沈师兄在陨星海……”
“我的天,高岭之花真的被摘了?还是沈师兄那个冰块?”
各种探究、震惊、好奇、乃至心碎的目光聚焦在白茯苓身上,让她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狠狠瞪了一眼旁边同样被目光洗礼、但凭借万年冰山脸硬是扛住了所有视线的沈清辞,心中把这笔账又记在了那该死的星灵祭司头上。
沈清辞感受到她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回瞥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与我何干”,随即对迎上来的律法堂长老严正和玉衡峰峰主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地汇报了遭遇尸阴宗、被迫闯入遗迹以及获得部分传承的情况,当然,关于星契和“延续之责”的核心细节,他巧妙地略去了,只说是获得了上古星衍宗的部分道法传承。
严正长老和玉衡峰主闻言,神色都变得极其凝重。上古宗门遗迹现世,尸阴宗大规模活动,这绝非小事。
“你二人此番立下大功,亦遭遇大险,先回峰好生休养,详细情况,容后再报。”严正长老沉声道,目光在白茯苓的嫁衣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并未多问。
白茯苓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在苏见夏憋着笑的陪伴下,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万宝峰。沈清辞也对自家峰主行了一礼,御剑而起,径直返回玉衡峰寒潭,想必是去用冰冷的潭水镇压他那同样不平静的心绪了。
……
万宝峰,灵汐真人洞府。
白茯苓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带着一身疲惫和那身扎眼的嫁衣,跪坐在师父面前。她将陨星海深处的遭遇,从被星灵祭祀掳走,到被迫缔结星契,接受传承,背负责任,再到与沈清辞被迫联手、险死还生的经历,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灵汐真人。
她语气急切,带着委屈和愤怒,重点强调了那“星契”的霸道与不受控制,以及那沉重的“延续之责”带来的压力。
“师父!您一定要帮帮我!这鬼契约到底怎么才能解除?还有这身衣服,怎么都脱不下来!”白茯苓拉着灵汐真人的衣袖,难得地露出了小女儿般的求助姿态,指着自己身上的星光嫁衣,一脸懊恼。
然而,灵汐真人听完她惊心动魄的讲述后,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最先亮起的却不是对徒弟遭遇的痛心或对解除契约的思索,而是一种……奇异的光芒。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白茯苓身上的嫁衣,甚至还伸手摸了摸那流淌的星辉料子。
“嗯……这嫁衣的炼制手法,确实玄妙,非当今修真界所有。以星辰本源织就,与神魂肉身相连,可谓巧夺天工。”灵汐真人点评道,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欣赏,“看来这上古星衍宗,在炼器一道上,亦有独到之处。”
白茯苓:“……” 师父您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
“师父!”白茯苓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重点是这契约!还有这责任!谁要跟那个沈清辞绑在一起啊!”
灵汐真人这才将目光从嫁衣上移开,落在徒弟那气得泛红的脸颊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意味深长的笑意。
“所以,茯苓的意思是……你与玉衡峰那位沈师侄,在一位上古大能意志的主持下,完成了星衍宗最高规格的‘星契’仪式,结为了……道侣?”灵汐真人慢悠悠地问道,特意在“道侣”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白茯苓一噎,脸瞬间涨得通红:“那是被迫的!不作数!”
“哦?被迫的?”灵汐真人端起一旁的灵茶,轻轻吹了吹气,“可为师听说,你们在陨星海联手对敌,默契无双,以筑基修为硬撼金丹,救同门于水火。这可不像是全然被迫、毫无默契的样子。”
“那是形势所逼!为了活命!”白茯苓急忙辩解。
“嗯,形势所逼。”灵汐真人点点头,抿了一口茶,语气依旧不紧不慢,“那这身嫁衣,也是形势所逼,无法脱下?”
白茯苓:“……”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师父绕进去了。
“师父!”她几乎要抓狂,“您就别打趣我了!快想想办法,这星契到底能不能解?”
见徒弟真的急了,灵汐真人才放下茶盏,神色稍稍正经了些。她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柔和却深邃的灵光,轻轻点在白茯苓眉心和掌心印记处,仔细探查起来。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眉头微蹙。
“这‘星契’……确实非同小可。”灵汐真人语气凝重了几分,“其根基深植于你的道基与神魂本源,与那星衍宗的传承核心‘星火’融为一体,强行剥离,轻则道基受损,修为尽毁,重则……神魂俱灭。”
白茯苓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倒也并非绝对。”灵汐真人沉吟道,“上古契约,自有其规则。若你能真正完全掌控星衍宗的传承,将‘星火’壮大至‘燎原’之境,或许能以自身之力,从内部化解契约。或者……寻找到比这星契本源层次更高的力量,比如你所说的‘混沌源核’,以外力强行斩断。”
这两个方法,与沈清辞之前通过星契传递的信息不谋而合,都意味着前路漫漫,希望渺茫。
看着徒弟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灵汐真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茯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星契虽是束缚,却也是旷世机缘。星衍宗传承之玄奥,远超你想象。与沈清辞那孩子……他虽然性子冷了些,但剑心通明,品性端方,亦是万中无一的天骄。你们既已被命运牵连,何不暂且放下成见,借这契约之力,互相砥砺,共同参悟这无上大道?至于那‘延续之责’……车到山前必有路,待你们足够强大时,或许眼前困境,皆能迎刃而解。”
师父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抚平了白茯苓些许焦躁,但那份被迫绑定的憋屈感依旧存在。
“至于这身嫁衣……”灵汐真人又看了看那华美的星光,眼中笑意再次浮现,“为师看着倒挺衬你的。既然脱不下,便穿着吧,好歹也是件难得的护身宝物。说不定……习惯了就好。”
白茯苓看着自家师父那明显带着调侃的笑容,彻底无言以对。
她知道,短时间内,想摆脱这星契和这身行头是没指望了。师父的话虽不中听,却是事实。眼下,唯有接受现实,努力变强。
她悻悻地告退,离开了师父的洞府。那身星光嫁衣在万宝峰的山路上格外醒目,引来无数师弟师妹惊奇的目光。
回到自己的小院,关上门,隔绝了所有视线,白茯苓才无力地叹了口气。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清晰无比的混沌星云印记,能隐隐感觉到另一头,那位于玉衡峰寒潭之畔的冰冷气息。
道侣?
她和白茯苓,和那个万年冰山脸沈清辞?
这都什么事啊!
而此刻,玉衡峰寒潭边,正在以剑气切割寒冰的沈清辞,动作也是微微一滞。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冰晶星辰剑影的印记,冰封的眸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
被迫的命运已然铸就,未来的路,注定要与身旁这个同样被迫、同样倔强的女子,纠缠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