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阁纪委办案点的临时办公室里,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孙连城对着满桌的通讯记录,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桌上摊着二十多本厚厚的通话记录本,全是钟正南近一年的通话清单,
他已经对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时间,熬了两个通宵。
“奇怪,每周三晚上八点,钟正南都会给同一个号码打三分钟电话,
而且每次通话后,这个号码都会给燕京的一个座机回电。”
孙连城指着清单上的“赵长天”三个字,心里犯了嘀咕。
赵长天是临江省政法委副书记,按说跟钟正南同属政法系统,
通话不算异常,可这固定到分秒的通话时长,总透着股不对劲。
他立刻调来了赵长天的通话记录,一比对,果然发现了更蹊跷的事。
赵长天每次接到钟正南的电话后,
都会给最高法审判委员会委员吴海涛打一个小时的电话,
时间全在深夜十一点以后。
“深夜联系最高法的人,还这么频繁,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孙连城不敢耽搁,抱着通话记录和录音带,快步冲进祁同伟的办公室。
“祁处,您看!钟正南、赵长天、吴海涛三个人的通话太异常了,
我申请了技术部门的协助,恢复了部分通话录音!”
祁同伟按下播放键,磁带里传来钟正南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年长盛公司那起走私案,海关已经把材料报到检察院了,
你跟王成凯打个招呼,压下去,就说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可海关那边催得紧,说有船运记录能对上……”
电话那头是赵长天的声音,带着点犹豫。
“催什么催?有我家老爷子在,怕什么?”
钟正南的声音冷了下来,
“还有,之前那个举报长盛公司的司机,让他翻供,就说自己看错了,要是不配合,就让他在临江待不下去。”
录音戛然而止,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祁同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眼神沉得像冰:
“查!立刻查赵长天和吴海涛的银行流水,还有他们的资产情况!”
孙连城领命而去,三天后,带着一叠厚厚的材料回来,脸色比之前更凝重:
“祁处,查到了!
赵长天去年在临江收受了长盛公司老总、谢东升的侄子谢明远的50万现金,
是用一个黑色手提箱装的,在临江国际酒店的停车场交的手,有监控录像!
还有吴海涛,他在海南三亚有套海景别墅,房产证上写的是他小舅子的名字,
但实际付款人也是谢明远的秘书,转账记录还在!”
“还有更离谱的。”
孙连城又拿出一份文件,
“我们通过国际刑警查到,赵长天和吴海涛在‘磐石矿产公司’都有匿名持股,
每人占股5%,每年能分到至少200万美金的‘红利’!”
祁同伟看着这些证据,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上来。
政法系统的高层,竟然跟走私团伙勾结,收受好处,压案不查,
简直是把党纪国法当成了摆设!
就在这时,审讯一组的组长小杜杜司安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兴奋:
“祁处,钟正南的那远方表弟,张彪招了!
牵出了临江省高院的刘建军和省检察院的王成凯,还有三个厅局级干部!”
祁同伟立刻让小杜带着张彪的审讯记录过来。
审讯室里,张彪坐在铁椅子上,脸色苍白,双手不停地搓着:
“我……我只是个傀儡,安捷安保公司的事,都是钟正南说了算。
刘建军副院长帮长盛公司伪造过钢材质量鉴定报告,让那些不合格的钢材蒙混过关;
王成凯副检察长压下了检察院的立案监督申请,还让我们把跟走私有关的证据都烧了……”
“他们为什么帮你们?”小杜追问。
“因为谢明远给他们钱!”
张彪的声音抖了起来,“刘建军和王成凯每人每年能拿到20万,
其他几个人也有10万到15万不等,都是通过谢东升的侄子谢明远中转的,
谢明远会把钱换成购物券或者金条,送到他们家里。”
“20万?”
小杜心里一惊,1990年,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多块,
20万相当于一个工人近140年的工资,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些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是长盛公司卖钢材的差价!”张彪低下头,
“长盛公司用1000块一吨的价格从京海钢铁公司买特种钢材,
再用5000块一吨的价格卖给国内的一些军工企业,
用于制造计划外的武器出口走私,差价的一部分,就用来给这些干部‘好处费’。”
小杜把审讯记录整理好,送到祁同伟的办公室。
祁同伟看着记录,又拿起孙连城整理的涉案名单,越看越心惊,
从政阁常委钟家声,到省部级的赵长天、吴海涛、钟正南,
再到厅局级的刘建军、王成凯等12人,
一张覆盖燕京到地方的政法腐败网,已经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必须尽快把这些证据固定下来,上报给张书记和孙部长。”
祁同伟立刻召集杜司安、王芳、刘新建、李伟等人,
“小杜,你继续负责统筹三个审讯小组,对谢东升、张彪等人加大审讯力度,争取继续突破更深层次的口供,挖出更具有价值的线索!”
“王芳,你把所有证据整理成加密文件,包括通话录音、银行流水、合同原件、审讯记录,一份都不能少;
刘新建,你负责把这些文件送到张书记和孙部长的办公室,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伟,你继续摸排外围线索,燕京这边和临江那边的线索,全都同步展开摸排,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点;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你也算老手了,不要让我失望!
孙连城,你继续盯着赵长天和吴海涛的动向,一旦他们有转移资产或者逃跑的迹象,立刻汇报!”
众人领命而去,王芳加班加点,用了两天时间,把所有证据整理成册,每一份都标注了编号和来源,还附上了详细的说明。
刘新建则穿着便装,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装着加密文件,乘坐专车,直奔张为民的办公室。
张为民看着桌上的证据清单,脸色越来越凝重。
当看到“钟家声”的名字时,他的手指顿了顿,拿起通话录音带,放进录音机里。
钟家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长盛公司的事,你跟赵长天说一声,让他多盯着点,别让祁同伟查得太急,要是把正南牵扯进来,麻烦就大了。”
录音放完,张为民重重地叹了口气,对刘新建说:
“你回去告诉祁同伟,这些证据我会立刻上报,同时会联系孙振国部长,让他也尽快审阅。
这个案子,已经不是普通的官倒案了,涉及到国家安全,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刘新建回去复命,祁同伟又立刻拨通了红色专线,把情况汇报给祁胜利。
“爷爷,现在已经查清,钟家声、钟正南父子勾结政法系统的高层,
不仅搞官倒,还参与跨国军火走私,涉案人员多达16人,其中省部级3人,厅局级12人。”
“简直无法无天!”
电话那头的祁胜利怒不可遏,
“同伟,你放心,这个事情我老头子管定了!
他们这不仅仅是腐败了,而且是把黑手伸到了军队!
这在我这里是决不允许的!
我会立刻召开军阁紧急会议,让总参的军情局还有各边防部队做好战备,
一旦政阁这边批准采取强制措施,就立刻行动,他们一只苍蝇也休想跑出去!”
周志和也在电话里补充:
“祁处,我们已经在海星码头和钟正南的住处周围布控了,
只要他们有任何动静,我们就能第一时间掌握!
另外,我们还查到,磐石矿产公司背后的武装组织,
最近在东南亚活动频繁,可能会有渗透境内反扑的风险,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祁同伟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清楚,一场硬仗即将开始。
钟家声权势滔天,背后的腐败网又牵扯甚广,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绝非易事。
和祁胜利通完电话,祁同伟没敢耽搁,抓起桌上那只黑色人造革公文包就往楼下走。
公文包的边角已经磨出了白印,锁扣上挂着政阁纪委特批的红色塑料防伪牌,
里面装着长盛案最核心的证据 。
全是手写的讯问笔录、复写纸拓印的银行流水单,还有用磁带录制的通话录音,
每一份都用牛皮纸信封单独封装,信封右上角用红笔标着 “绝密?三人阅” 的字样。
1990 年的政阁纪委办公楼还没装电梯,祁同伟踩着水磨石楼梯往下走,
皮鞋跟敲在台阶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他怀里揣着的不仅是证据,还有刚从祁胜利那里得来的准信,
军阁能调总参军情局和边防部队全力配合,可越是这样,他越清楚眼下的分量:
要动的是政阁常委级别的人物,稍有差池,别说案子黄了,
连张为民、孙振国这些挺他的老领导,都可能被拖进浑水。
到了政阁纪委一号楼三楼张为民办公室门口,刚抬手要敲,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孙振国站在门后,手里捏着个印着 “政阁纪委” 字样的搪瓷缸,
杯沿沾着圈褐色的茶渍,显然也是刚到没多久。
“同伟,可算来了,张书记刚还跟我念叨你呢。”
他侧身让开道,眼神往祁同伟手里的公文包扫了一眼,
声音压得低低的,“证据都齐了?”
办公室里没开空调,只吊了台老旧的吊扇,“嗡嗡” 地转着。
张为民正坐在红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份用蓝黑墨水写的案卷,见祁同伟进来,
他立刻把英雄牌钢笔往笔筒里一插,起身走到会客区的人造革沙发旁:
“快坐,我刚让秘书泡了茶,先喝口润润嗓子,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