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那间僻静别墅的书房里,檀香依旧。
阿媚今天穿了身剪裁利落的裤装,少了几分平日的妩媚,多了些干练。
坐在九爷对面的黄花梨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紫砂小茶杯。
“干爹,擂台赛的事,算是把李晨这把刀彻底亮出来了。”阿媚放下茶杯,目光锐利,“现在道上都知道,您手下有个能打敢拼的湖南小子,刚废了湖南帮的残狼。风头是出了,可这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九爷正在沏茶,动作行云流水,头也没抬:“哦?怎么个不踏实法?”
“这小子太扎眼了!”阿媚身体前倾,“湖南帮那边吃了这么大亏,能甘心?明的不行,会不会来暗的?或者……换个路子,比如,许以重利,把他拉过去?毕竟,他也是湖南人。”
九爷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阿媚面前,语气平淡:“你觉得,我给的还不够?”
“钻石人间,铂宫苑的房子,是够厚重了。但这些东西,毕竟是死物。”阿媚眼神闪烁,“李晨这人,重情义,但也倔,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光靠这些物质绑着,不够牢靠。万一哪天有人开出他无法拒绝的价码,或者触及到他更在意的东西,难保不会出岔子。”
“那你觉得,该如何?”九爷这才抬起眼皮,看了阿媚一眼。
“需要更深度的捆绑。”阿媚红唇微启,吐出几个字,“让他的人和心,都离不开咱们这条船。比如,让他沾上一些……只有在我们这条船上才能平安无事的事情。或者,让他有更多的把柄和依赖,握在干爹您的手里。”
九爷慢悠悠地品了口茶,没有说话,眼神深邃,似乎在权衡。
阿媚见状,又加了一把火:“我知道干爹您欣赏他是个人才,想用他。但越是锋利的刀,越要握紧刀柄,不然容易伤到自己。我可不想看到,咱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把快刀,最后砍到我们自己身上。”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茶水沸腾的细微声响。
良久,九爷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看着办吧。分寸,自己掌握。”
阿媚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放心吧干爹,我心里有数。”
……
铂宫苑的主卧里,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
李晨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昨晚体验新水床有点过于投入,导致睡眠严重不足。
伸手摸了摸旁边,冷月已经起床了。
洗漱完走出卧室,餐桌上放着冷月做好的早餐,还有一张纸条:
「我去游戏厅看看,早餐在桌上,记得吃。——月」
看着娟秀的字迹和温热的早餐,李晨心里一暖。这种有人惦记的居家日子,确实让人贪恋。
吃完早饭,李晨也出门,打车前往钻石人间。
白天场子没什么客人,显得有些冷清。几个服务生正在打扫卫生,看到李晨,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喊“晨哥”。
李晨点点头,刚往里走了几步,早就守在大厅角落的莲姐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小跑过来,一把挽住李晨的胳膊,神色紧张又带着几分兴奋。
“哎呦我的李总!你可算来了!快,跟舅妈来,有重大发现!”莲姐压低了声音,不由分说又把李晨往她的化妆间拉。
李晨有些无奈,这舅妈怎么总喜欢在化妆间说“机密”?
进了化妆间,莲姐立刻反锁了门,从化妆台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李晨,脸上带着邀功的神情:
“李总,你看!证据!铁证!”
李晨接过那个皱巴巴的小本子,翻开一看,里面用圆珠笔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日期、时间、包厢号、服务项目,后面还跟着金额,有些金额后面打了勾,有些打了叉。
“这是?”李晨没完全看明白。
“这是小芳偷偷记下来的!”莲姐激动地解释,“小芳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个子不高,挺老实那个妹子。她也被拉拢过,但没敢跟着干,又怕被报复,就偷偷把知道的一些单子记下来了!你看这些打了叉的,就是他们吃了没入账的!时间、地点、项目、金额,清清楚楚!”
李晨看着本子上记录的内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如果这记录属实,那桑拿部吃单的数额,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而且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流程。
“小芳人呢?”李晨合上本子问道。
“我让她今天请假休息了,怕打草惊蛇。”莲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李总,这回证据确凿,可以动手了吧?老周那帮人,简直是把咱们场子当自家提款机了!”
李晨摩挲着手里那个小本子,沉吟不语。莲姐虽然势利,但在这件事上,看来是下了功夫,也确实抓住了把柄。
只是,动一个部门的主管,牵扯到的人和事不少。
老周能在桑拿部坐稳这么多年,背后难道就没人?
是只揪出老周这一条线,还是趁机把整个桑拿部清洗一遍?
“这事我知道了,本子先放我这里。”李晨将小本子揣进兜里,“莲姐,你做得很好。暂时不要声张,等我消息。”
见李晨没有立刻雷霆万钧地去抓人,莲姐稍微有点失望,但听到夸奖,还是眉开眼笑:“应该的应该的!为李总办事,我肯定尽心尽力!您放心,我嘴巴严得很!”
离开莲姐的化妆间,李晨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走到了相对安静的消防通道。
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花姐的警告言犹在耳,阿媚和九爷的心思难以揣测,现在内部又冒出蛀虫……这老板的位置,坐得还真是不轻松。
处理桑拿部,是树立威信、整顿内部的好机会,但也可能是一个引爆某些潜在矛盾的导火索。
该怎么动这把手术刀,才能既剜掉腐肉,又不伤及自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