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秘密调查持续了数日。乔楚生布下的网正在悄然收紧,但对手显然也非等闲之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行动愈发诡秘难测。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这日傍晚,乔楚生接到线报,疑似团伙核心成员之一将在城西一家小货运码头进行一笔关键交易。时机稍纵即逝,他来不及调动大队人马,只带了两个最得力的手下,亲自前往盯梢布控。
白婉清对此一无所知。她像往常一样,在银行处理完公务,由家里的司机接送返回白公馆。只是今日,心头总萦绕着一丝莫名的不安,右眼皮也跳了几下。她归咎于连日来协助分析那些错综复杂资金流向的疲惫。
汽车行驶到一段相对僻静、靠近码头区的路段时,司机忽然“咦”了一声,放缓了车速。
“小姐,前面好像有状况,像是巡捕房在办案,路堵住了。”
白婉清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透过车窗向前望去,只见远处码头上人影晃动,隐约传来呵斥声,气氛紧张。而在那些穿着制服的巡捕中,一个高大挺拔、行动果决的身影格外醒目——是乔楚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离核心调查区域应该很远才对!
几乎就在她看清他身影的瞬间,异变陡生!
码头仓库的阴影里,毫无征兆地爆起一声尖锐的枪响!那不是警告,是直取性命的狙杀!
“小心!”远处传来乔楚生嘶哑的怒吼。
白婉清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跳动。她眼睁睁地看着乔楚生在那个手下即将中弹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将人狠狠推开,而他自己,却因为这下意识的、完全不顾自身的救援动作,身形暴露在了狙击手的瞄准镜下!
第二声枪响接踵而至!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白婉清清晰地看到乔楚生的身体猛地一震,左肩胛处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却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没有倒下,反而就着踉跄的姿势,迅速拔枪朝着子弹来源的方向还击,同时厉声指挥手下:“三点钟方向!包抄!抓活的!”
他的声音因剧痛而变形,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镇定。
“乔楚生——!”
一声凄厉的、完全失了平日冷静的呼喊,撕裂了空气。
白婉清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推开车门冲下去的。高跟鞋崴了脚踝也浑然不觉,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到他身边去!
她拨开混乱的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用手按着泊泊流血的肩膀、脸色惨白却依旧挺直脊背指挥若定的男人。
乔楚生听到了她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回头。当看到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此刻却满脸惊惶、跌跌撞撞奔向他的身影时,他瞳孔骤缩,厉声喝道:“别过来!危险!”
可白婉清根本听不进去。她冲到他面前,看着他肩上那片迅速扩大的、触目惊心的血红,看着他因失血和疼痛而沁满冷汗的额头,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骄傲、所有精心维持的距离,在这一刻,彻底粉碎成灰。
她的手颤抖着,想要碰触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最终只能无力地抓住他未受伤的右臂,指尖冰凉。
“你……你怎么样?乔楚生……你……”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语无伦次地看着他,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怕,怕得要死,怕他会倒下,怕他会……
看着她苍白的脸,决堤的泪水,以及眼中那份赤裸裸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乔楚生所有斥责她冒险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心口传来的绞痛,甚至盖过了枪伤的剧痛。
他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可左臂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用右手,紧紧地、紧紧地反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和安慰。
“别怕……我没事……”他声音沙哑,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皮外伤……死不了……”
周围的枪声和打斗声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仓皇的泪眼,和她冰冷颤抖的手。
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若不在意,何至失态至此?若不动心,何至恐惧如斯?
他忍着剧痛,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看……我现在……更确定……那天问题的答案了……”
他指的是那夜在客厅里,他问她是否想过他看到她危险时的滋味。
白婉清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看着他肩头刺目的红,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即使在此刻依旧试图安抚她的温度,所有的心防彻底崩塌。
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的浮木,哽咽着,终于吐露了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真实: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医生!快叫医生啊!”
她的承认,带着哭腔,慌乱而无措,却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让乔楚生觉得,这一枪,挨得值了。
增援的巡捕很快赶到,控制了现场,凶手也被成功擒获。混乱中,乔楚生被迅速抬上担架。即使在意识因失血而开始模糊的边缘,他紧紧握着白婉清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白婉清跟着担架,握着他冰凉的手指,眼泪止不住地流。所有的顾虑、身份的差异、未来的不确定……在生死边缘走这一遭后,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有些答案,不需要言语。枪声响起的刹那,她奔向他的瞬间,便已注定。
乱世之中,能抓住一点真实的温暖,能确认一份拼死守护的心意,或许,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