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胶着,凡舍的气氛也连着几日低沉。李郅回来得越来越晚,眼底带着血丝,连黄三炮都收起了平日的大嗓门,只是闷头擦拭着他的兵器。谭双叶则整日埋首于验尸记录和古籍之中,试图找出被忽略的细节。
萨摩多罗依旧每日外出,但回来时脸上那种发现“商机”的得意神色少了,多了几分沉思。他不再主动与李乐斗嘴,常常是买回些吃食默默放在她桌上,便坐到窗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拉着什么,眼神放空,显然心思全在案子上。
李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着急。她不敢打扰哥哥,只能尽量保持安静,偶尔帮公孙四娘打理一下凡舍的琐事,或是给深夜归来的几人热好汤饭。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哥哥所承担的压力,也朦胧地意识到萨摩多罗在那玩世不恭的表象下,对解开谜题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执着。
这日傍晚,李郅又是空手而归,案情毫无进展。他疲惫地坐在桌边,连李乐端上的热汤都只是勉强喝了两口。萨摩多罗坐在他对面,破天荒地没有摆弄他的小玩意,而是直接开口:“李少卿,西郊那片地方,除了发现尸体的荒滩,附近可有什么特别的?比如废弃的宅院、久不使用的仓库,或者……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李郅揉了揉太阳穴:“都查过了。附近只有几户零散农家,并无异常。至于动静……”他顿了顿,“有个老农提过一嘴,说案发前两日夜里,好像听到过像是很多鸟扑腾翅膀的声音,但当时没在意,也觉得可能是野鸭群。”
“鸟扑腾翅膀?”萨摩多罗挑眉,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快了些,“具体是哪天?什么时辰?”
“大约是……子时前后。”李郅回忆着。
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李乐,忽然轻轻“啊”了一声。两人同时看向她。李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我……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以前在家乡的时候,隔壁猎户爷爷说过,要是晚上听到大片鸟儿惊飞,不一定是真有鸟,有时候是……是地下或者水里有什么大东西突然动了一下,惊着了它们。”
她说完,脸微微泛红,觉得自己说了句很傻的话,赶紧补充道:“我就是随口一说,猎户爷爷的故事当不得真……”
李郅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与案情关联不大。但萨摩多罗却猛地坐直了身体,眼底闪过一丝极亮的光。他没有看李乐,而是紧紧盯着李郅:“李少卿,那片荒滩附近,可有河流、水塘,或者……废弃的矿坑之类,能与‘地下’或‘水下’扯上关系的地方?”
李郅被他问得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地图,脸色渐渐变了:“有!离荒滩不到一里,有一个前朝废弃的砖窑,据说窑洞深处有渗水,形成了不小的水洼……”
萨摩多罗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之前的慵懒一扫而空,整个人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看来,明天我们得去那个砖窑好好瞧瞧了。鸟惊飞……未必是空穴来风。”他意味深长地自语,随即站起身,似乎立刻就要去准备。
走过李乐身边时,他脚步停了一瞬,极其快速地低声说了一句:“小美人,你猎户爷爷的故事,说不定值大价钱。”语气里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但他眼中那抹尚未褪去的赞赏光芒,却让李乐的心跳漏了一拍。
李郅看着萨摩多罗的反应,又看看一脸懵懂却无意中点拨了方向的妹妹,心中复杂。他既为案件可能出现转机而振奋,又为妹妹似乎更深地卷入了这些诡谲之事而感到一丝不安。而萨摩多罗,则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或许拥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贴近事物本真的直觉。
夜色更深,凡舍里的灯火却似乎比前几日亮了些。僵局虽未打破,但一缕微光,已由一句无心之语悄然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