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营的生活清苦,而其中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匮乏之一,便是盐靠海,并不意味着能轻易获得安全的食盐。
海水被污染,直接蒸煮得到的盐巴苦涩不堪,且含有害物质,长期食用会导致身体浮肿、无力,甚至更严重的中毒症状。
营地原本依赖战前库存和偶尔发现的未污染矿盐,但存量早已见底,如今每人每月的盐配额少得可怜,几乎只能勉强维持生命。
林澈注意到邻居家那个面色蜡黄、时常带着水肿的小女孩,以及许多居民眼中因长期缺盐而显露的疲惫。
这触动了他记忆深处,那些来自“织灵者”的、关于生命维系与能量平衡的海量知识中,关于如何从复杂介质中安全提取必需矿物质的片段。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和林莫商量。
“我记得一种方法,可以利用多层吸附和阶段性结晶,从污染海水中分离出相对纯净的氯化钠,虽然达不到战前标准,但足以满足基本需求,而且能剔除大部分有害杂质。”
林澈在夜晚的陋室中,低声对林莫说道,眼神在油灯下闪着光
“我想把方法教给大家。”
林莫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考虑得更深:
这种方法一旦公开,必然会引起管理层的注意,甚至可能改变营地的力量平衡。但看着林澈眼中那份纯粹的、想要帮助他人的善意,以及他们自身也需要稳定盐分来源的现实,他点了点头。
“可以。但方式要小心,不能显得太…超常。”林莫低声道,“就从我们‘偶然’发现的、一种古老的土法提纯开始。”
第二天,林澈没有去净水站,而是带着几个自己用废旧铁皮和陶盆改造的简陋器皿,以及一小桶从指定区域打来的海水,来到了他们屋后一小片相对空旷的废墟地。
他故意选在邻居们大多在家的傍晚时分开始操作。
他的方法并不复杂,但步骤严谨:
先将海水用多层粗布和细沙初步过滤,去除大部分悬浮物;
然后引入一个铺有特定吸附性海的沉淀池,静置一段时间;
最后将上层相对清澈的卤水转移到宽口的陶盆里,利用阳光和微风进行自然蒸发结晶。
关键在于吸附海藻的选择和蒸发火候的掌控,这些细节,他准备在有人询问时,再“偶然”透露。
起初,只有几个好奇的孩子围过来看。但当第一盆海水在几天后析出细白的、带着天然微咸味的盐粒时,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街区。
“阿澈!你这盐……真的能吃?”隔壁的王嫂,也就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第一个忍不住上前,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随即眼睛瞪大了,“不苦!真的不苦!只有咸味!”
很快,林澈的小小“制盐作坊”前围满了人。
他耐心地向每一个询问的人解释步骤,告诉大家哪里可以找到那种不起眼的海藻,如何控制蒸发速度避免结晶杂质。
他没有藏私,甚至主动帮几位手脚不便的老人处理了最初的海水。
他没有提及任何超自然的知识,只说是以前在沿海老家听老人说过的土法子,这次是碰巧试验成功了。
这个解释在充满各种求生经验的幸存者中,显得合情合理。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几天之内,营地边缘许多家的屋后都摆上了类似的陶盆,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海藻和卤水特有的、却让人安心的气味。
虽然产量有限,但至少,每家每户都能靠自己获得一点点安全的盐分了。
那个蜡黄脸的小女孩,脸上似乎也多了些许血色。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管理层耳中。老魏亲自带着钟工来看了一次。
老魏看着林澈,这个平时在净水站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没有多问方法的来源,只是拍了拍林澈的肩膀,沉声道:
“好小子,有心了。这法子,能救很多人。”
钟工则更关注技术细节,他蹲在陶盆前看了许久,又摸了摸那些晒出的盐粒,对林莫点了点头:“步骤巧妙,吸附材料选得好。你们……很不一般。”
这一次,林莫从钟工眼中看到的不是怀疑,而是一种带着探究的认可。
分享制盐方法,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林澈的预期。
它不仅缓解了营地的生存危机,更无形中提升了林莫和林澈在邻居们心中的地位。
他们不再是陌生的“新来的”,而是“有本事的阿莫和阿澈”。
人们开始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分享一些微不足道却充满善意的小东西——几根新鲜的野菜,一块修补屋顶的油布。
林澈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暖意。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知识的力量,不仅可以用于战斗和自保,更能像星火一样,点亮绝望中人们眼中的光。
林莫站在他身边,看着夕阳下那些忙碌着晒盐的人们,看着林澈侧脸上柔和的光晕,心中那片因末日而冰封的角落,似乎也悄然融化了一小块。或许,守护这样的微光,正是他们获得传承的意义之一。
然而,他们也清楚,这小小的贡献,只是开始。望海营乃至整个南方幸存者世界面临的挑战,远不止缺盐这么简单。更多的暗流,仍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但至少,他们在这里,播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