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族立族之后,火极的光并未散。
相反,那光像是终于找到了依托,从无序的燃烧变成了有方向、有节奏的脉动。
岩炎君与岩瑶后站在高台之上,望着新生的火族人在赤地上试着迈开脚步。
刚降生的他们动作仍显稚嫩,但火焰早已在他们的骨中血中扎根,使他们即使跌倒,也跌得像一簇火花。
火族人的第一次行动,不是战斗,不是修炼,而是“学习如何控制火”。
他们天生拥有力量,却不天生拥有“分寸”。
于是,岩瑶后降临到族人之间。
她走过之处,火焰便自动低头;她指尖轻敲,岩脉便随之缓息。
火族人围在她周围,眼里带着对世界全部的信任。
她展开手掌,一团温柔的火在她掌心跃动。
没有灼伤,没有怒焰,像一盏被风轻轻碰过的灯。
她说:“火,不是为了燃尽世界,是为了让世界看得见自己。”
她教火族人如何让火在掌心停留而不爆散,如何让火在风中不被吹灭,如何让火跟随情绪,却不被情绪牵着走。
岩炎君站在一旁,望着她将火教得像一门文明,而不是一把武器。
他沉默,却在心底一寸寸信服:火族真正的灵魂,是瑶,不是他。
神若说一句话,世界会为之震动;但瑶若呼一口气,火族的心便稳了。
火族的第一次修行,就是“稳心”。
火若心稳,则光照万物;火若心乱,则焚天灭地。
这一点,在混沌深处引起了微弱而尖锐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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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里,影胎缓慢地展开了一小段背脊。
不是为了伸展,而是为了抵挡那股来自火极的“稳”。
火的一次“稳”,对火神族是平息,对影胎……是压力。
火越稳,它越失衡。
它胸口那一线微亮跳得快极了,像是被世界遗忘的心,被迫与远处真正的心跳保持一致。
可它本就不完整,怎么能跟得上?
它越跟,越痛;越痛,越想靠近。
它挪动第三寸时,混沌深处再一次起了极细的雾涡。
那涡小得连邪秽都察觉不到,却被……天道捕捉到了。
天道轻轻落下一道极浅的“视线”,像是俯瞰,也像是在确认:——影,还在。
那视线极冷、极薄,却足以让影胎的形体一阵剧烈抽搐。
天道不是恶意,但对影胎而言,它比恶意更沉。
影胎第一次感到“恐惧”这个东西。
它不知道恐惧的意义,只知道那股无形的注视让它本能地退了一寸。
可它胸口那线亮在提醒它:不能退。
退,就永远回不去了。
退,它就永远在黑里。
于是它强撑着,继续向火极方向挪动。
混沌深处,那一点影光像一口尚未学会呼吸的心,被火与天道同时牵扯着,在黑暗深渊里孤独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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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火极之上,岩炎君感受到了一丝极轻的“裂”。
不是地裂,不是火脉裂,而是——世界的某一角,被牵动了。
岩炎君眉心微蹙,下意识望向混沌方向。
只见那片黑暗依旧毫无波澜,没有光,也没有动静,仿佛永远不会变化。
但他心底却静静落下一个念头:“那里……有东西要醒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隐隐觉得,那东西与火族的诞生有关。
岩瑶后走到他旁边,轻声问:“你看到了?”
岩炎君沉声:“世界有裂。”
岩瑶后望向混沌,风吹起她长发,她眼中倒映的是极远极深的暗:“火与水诞生之日,混沌便生。混沌既是两者的排出物,也是……两者未被允许拥有之物。”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某个太深的猜测:“也许——我们失去的,都在那里。”
岩炎君沉默不语。
火族在初生的日光中稳稳站立,火焰在他们的脚边轻轻摇曳,像幼兽仰望自己的族长。只有混沌深处,影胎胸口那一线亮,在那一刻——跳了一下。
像是对这句话作出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