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坚壁清野，铁血决心
晨雾还没散透，高炉旁飘着的硫磺味里，突然混进一丝铁锈的冷意 —— 陈胥拎着半截断齿轮，踉跄着从溪边跑过来，老人的麻布衣衫沾着泥水，花白的头发乱得像枯草，手里的齿轮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少爷！不好了！” 陈胥的声音发颤，把断齿轮递到林烨面前，“水轮的传动轴…… 被人锯了一半！再转两圈，整个水轮就得塌！”
林烨接过齿轮，指尖抚过断口 —— 锯痕整齐得刺眼，每一道纹路都平行，是用精钢锯条慢工锯出来的，不是蛮族那种粗暴的砍砸。他心里一沉：内应不仅藏在他们中间，还懂木工活，竟在眼皮底下破坏了最关键的动力设备。
“慌什么。” 林烨把断齿轮扔给旁边的工匠，声音冷峻得像晨雾里的冰，“把仓库里的人力风箱全架起来，二十个人一组，分三班轮换，风箱把手裹上麻布，别磨破了手。陈胥，你盯着火候，炉温不能降，钢刀还得炼。”
陈胥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转身就往仓库跑，脚步比来时稳了些 —— 他知道，少爷从不说没把握的话，既然说了有备用方案，就一定能撑过去。
村口的工事还在加速完善。赵铁柱带着人埋最后一批铁蒺藜，尖刺朝上，密密麻麻排在陷坑边缘，像一片小型的刀丛。突然，“哗啦” 一声响，一个叫李二的队员埋铁蒺藜时，故意用脚踢散了半排，铁蒺藜滚得满地都是。
“你干什么！” 赵铁柱一把揪住李二的衣领，钢刀的刀柄顶在他胸口，“想让蛮子直接冲进来？！”
李二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掉下来：“我、我没办法…… 我妹妹被蛮子抓了，他们说要是我不破坏工事，就、就杀了我妹妹……”
周围的队员都停了手，没人说话，只有晨风吹过铁蒺藜的 “嗡鸣” 声。赵铁柱的手紧了紧，却被林烨抬手制止了。
林烨走到李二面前，目光落在他发抖的手上：“后山密道有记号，你顺着记号走，能找到你妹妹 —— 蛮子把人质关在黑风峡西侧的山洞里。” 他顿了顿，声音没了之前的冷硬，多了几分平静，“找到你妹妹，就永远别回黑山坳了。这里的仗，不是你该打的。”
李二愣住了，眼泪掉得更凶，却没敢再说什么，踉跄着往后山跑，身影很快消失在雾里。林烨转向众人，声音在晨雾里传开：“还有谁被蛮子胁迫，或是不想打的，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不拦着。”
死寂。没人动。赵铁柱攥紧钢刀，第一个开口：“少爷，我不走！我这条命是您救的，就算死，也要跟蛮子拼到底！” 其他队员也跟着喊：“我们不走！要打蛮子！” 晨雾里，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没了之前的恐慌，只剩下决绝。
物资转移还在继续。老周头突然拽住林烨的衣袖，压低声音：“少爷，不对劲。粮仓的标记被人动过。” 他指向西边的乱葬岗，那里埋着他们备用的粮食，“我在每个埋粮点都撒了香灰，今早去检查，第三个点的香灰上有脚印，是咱们穿的布鞋印，却不是咱们的人踩的 —— 我记着每个人的鞋型，那脚印比咱们的宽半寸。”
林烨的眼神一凛：“把粮食转移到二号备用点，就是之前挖的防空洞。让孙虎带十个人去，用草席裹着粮食，别让人看见，半个时辰内必须转移完。”
老周头刚走，水井边的守卫就跑了过来，脸色慌张：“少爷！有人往井里投毒！被我们当场抓住了！”
林烨跟着跑过去，就见孙虎的人捆着一个汉子，跪在水井边。那汉子是三个月前投奔的流民，叫王三，平时看着老实巴交，此刻嘴角还残留着黑色的药渣，散发着刺鼻的苦味。
“为什么投毒？” 林烨蹲下身，目光落在他捆着的手上 —— 那双手很干净，没有干活磨出的老茧，倒像是经常握笔的。
王三咬着牙，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林烨，眼里满是怨毒。孙虎踹了他一脚：“少爷问你话呢！哑巴了？”
“别打了。” 林烨站起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理门户。”
两个队员架起王三，往村外的空地走。没一会儿，“咻” 的一声弩箭响，穿透晨雾，在山谷里回荡。整个黑山坳瞬间静了下来，连风都似的停了，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箭，不仅是杀了一个内鬼，更是断了所有人的退路 —— 从这一刻起，他们只能往前，不能往后。
老弱妇孺开始从密道撤离。一个个背着包袱，手里牵着孩子，沿着密道的台阶往下走，没人哭，也没人闹，只有脚步声轻轻响着。突然，一个叫阿牛的少年挣脱母亲的手，跑到林烨面前，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星星：“少爷，我不撤！我会修弩机，还会磨钢刀，我能帮忙！”
林烨看着阿牛 —— 这孩子才到他胸口高，三个月前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是他手把手教的，如今却敢站出来说要留下。他解下自己腰间的匕首，递到阿牛手里，匕首的刀柄磨得发亮，是他用了很久的：“这把刀给你。你不是要帮忙，是要保护好你娘，跟着她走。” 他摸了摸阿牛的头，声音软了些，“黑山坳的未来，不是靠我们这代人拼命，是靠你们这些孩子活下去，传承下去。懂吗？”
阿牛攥着匕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跑回母亲身边，小手紧紧牵着母亲的衣角。
高炉前，陈胥已经带着工匠们架起了十具人力风箱，木头架子搭得稳稳的，风箱把手裹着厚厚的麻布。陈胥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率先握住风箱把手，用力往下压：“都别愣着！老子打了四十年铁，就不信扛不过蛮子！加把劲，风再大些，钢刀才能更利！”
工匠们跟着上前，握住风箱把手，“呼哧、呼哧” 的风箱声在晨雾里响起，比之前水力带动的更有力，更有节奏。
林烨最后巡视了一遍防线。村口的陷马坑上铺着干草，上面撒了层薄雪，看不出来半点痕迹；铁蒺藜排在陷坑边缘，尖刺闪着冷光；夜叉擂吊在木架上，上面钉满了铁钉，只要一放手，就能砸断马腿；弩箭台上，新造的钢弩已经上弦，箭头上涂了特制的毒药，沾到就会麻痹。每一处工事，都凝聚着这群绝境求生者的智慧和血汗。
他走到村口的旗帜下，那面黑底白纹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绣着刀剑交叉的图案，是他们自己缝的。林烨的指尖抚过旗帜上的针脚，粗糙却结实，像他们这群人的命。
“都过来。” 他的声音在晨风中传开，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目光落在他身上，“我知道，蛮子有五百骑，有攻城槌，还有内鬼在捣乱。可我们也有刀，有弩，有彼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记住，我们守护的不只是这片土地，更是每一个愿意为它流血、为它拼命的人。今天这仗，要么赢，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
“赢！赢！赢！”
喊杀声在晨雾里炸开，震得树上的霜都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北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第一缕烟尘，越来越浓，越来越近，还能隐约听见马蹄声，像闷雷似的，朝着黑山坳奔来。
林烨握紧手里的钢刀，刀身泛着冷光。他知道，这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战役，终于要开始了。
而这一次，他们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