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情报博弈,迷雾重重
与明面上战鼓雷动的军事对峙、如火如荼的经济建设相比,暗地里的情报斗争,更像是一场无声的瘟疫,悄然蔓延于北境的血脉之中。它不显于刀光,却能蚀骨;不闻于鼓角,却可倾城。
张猛执掌的“暗查司”,如同北境大地深处蛰伏的根系,无声无息,却贯通每一寸土地。他们不穿军服,不佩刀剑,只以眼神、暗语、密信与死亡为工具,在光明与黑暗的夹缝中,织就一张无形之网。
青石镇,悦来客栈。
夜色如墨,檐角风铃轻响。一名黑衣人悄然自后门潜入,衣角沾着雪泥,步伐轻捷,显然是老手。他在最偏的角落坐下,指尖轻叩桌面三下。
片刻,一名“忠义会”干事低着头走来,袖中滑出一卷油布包裹的纸条,低声道:“黑山坳的运粮队,三日后经老鸦岭,走雪谷道,押运火药与铁料。”
黑衣人点头,正欲收起情报,忽听“轰”一声,客栈后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伙计惊叫奔走,客人四散逃命。
混乱中,两名看似寻常的住客悄然逼近。一人迅如鬼魅,手帕捂住黑衣人口鼻,另一人短刃出鞘,淬毒的刃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轻轻一刺,直入后心。
黑衣人身体一僵,瞳孔骤缩,喉间只溢出半声闷哼,便软倒下去。两人动作如行云流水,将尸体迅速拖入柴房暗角,随即混入逃散人群,消失于风雪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
次日清晨,火势扑灭,掌柜清点损失,只道是灶房失火。无人知晓,昨夜有一条情报线,已在无声中被斩断。
类似的事件,在北境多地悄然上演。
三皇子派来的密探,接连“失踪”。有的在渡河时“落水”,有的在驿站“暴毙”,有的干脆人间蒸发,连尸体都未留下。
周文远在青石镇安插的“忠义会”骨干,接连出事:一人被曝出强占民女,证据确凿,被百姓围殴致死;另一人则在家中“自缢”,可尸检发现喉间有掐痕。
一名细作试图在粮仓投毒,却被早有防备的暗查司反向追踪,顺藤摸瓜,挖出整条情报链。
“忠义会”内部人心惶惶,有人开始私下议论:“黑山坳有鬼,专杀走狗。”
封锁线悄然松动,商队得以穿行,物资流通恢复,北境的血脉重新畅通。
然而,敌人亦非庸手。
他们知道正面难敌,便以阴毒之术,反向渗透。
黑山坳,军工司配件工坊。
一名老工匠正操作水力机床,打磨燧发枪的击锤。忽然,机器发出刺耳的“咔嚓”声,齿轮崩裂,铁屑飞溅,整条生产线戛然而止。
工头怒骂,技师检查后脸色铁青:“有人往齿轮箱里塞了铁屑——是人为破坏。”
格物院,深夜。
一名学徒伏案抄录火药配比,烛光摇曳。他笔尖微颤,却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兴奋——他正将“硝七硫二炭一”的核心比例,悄悄誊写在袖中暗藏的桑皮纸上。
忽然,门被推开。阿岩带着两名学徒走进来,目光如电:“这么晚了,还在‘温习’?”
学徒脸色骤变,猛地咬向衣领。阿岩眼疾手快,一掌劈下,毒囊落地,发出“嗤”的轻响。
“你抄的,不是知识,是北境的命脉。”阿岩声音低沉,“你可知,这一张纸,能害死多少人?”
学徒瘫倒在地,供出幕后主使——一名混入流民的三皇子细作,代号“影鼠”。
更险恶的,是人心之战。
联盟新归附的“白石寨”,忽然流传起一则谣言:
寨民恐慌,妇人抱子哭泣,长老集会商议是否退出联盟。一时间,人心浮动,几近暴乱。
暗查司紧急介入,顺藤摸瓜,发现谣言源头来自一名“游方郎中”,其药箱夹层中藏有南境密信,信中明确指示:“散播血祭之说,离间民心,动摇联盟根基。”
张猛将密信呈于林烨案前,声音冷如寒铁:“敌人已不满足于窃取情报,他们要的是——瓦解我们的道义根基。”
萧月瑶,这位北境情报的实际操盘手,并未只靠杀戮。
她在暗查司之外,另设“心网”——由女子组成的秘密情报小组。她们以医女、教习、商妇身份潜入各镇,收集流言、观察人心、识别异常。
她亲自策划了“忠义会”骨干的曝光行动:
派人伪装成受贿者的“情人”,录下其贪污证据;
利用百姓对欺压的仇恨,引导舆论,让细作死于“民愤”之手。
她站在雪中,望着白石寨的方向,轻声道:
柳娘子则在后方织就另一张网。
她在“军属互助堂”中,设立“耳目角”——鼓励军属举报异常行为:
谁家突然多出金银;
谁在深夜烧毁纸张;
谁对新政心怀怨怼。
她甚至设计了一套“绣情报”之法:将密信以特殊针法绣入鞋垫、衣领,由商队带出,外人只当是普通针线。
雪狼部的独特贡献
雪狼部的猎手们,自幼与风雪为伴,能在百里之外嗅出“异样”。他们不识字,却能凭足迹、气味、烟尘判断敌情。
一名雪狼猎手曾在雪地追踪三天,发现一名细作将情报藏于猎弓夹层;
另一人以狼哨为号,传递暗语,三声短哨为“敌近”,两长一短为“安全”。
他们不入暗查司名册,却在风雪中默默守护北境。张猛曾说:“他们不是我们的人,却是我们的影子。”
夜深,张猛独坐于暗查司密室,手中摩挲着一枚铜牌——那是他亡妻留下的信物。墙上挂着一张北境地图,红点密布,皆是已破获的细作据点。
阿岩推门而入,递上一碗热酒:“头儿,歇会儿吧。今夜又清了三个点。”
张猛摇头:“清不完的。我们杀一个,他们派十个。我们破一局,他们设十局。”
阿岩低声道:“可若我们不杀,谁来守这北境?”
张猛望向窗外风雪,声音低沉:“我们是暗夜里的刀,也是暗夜里的鬼。杀别人时,也在杀自己。”
他顿了顿,又道:“可若没有我们,这北境的灯火,早被风吹灭了。”
两人沉默良久,阿岩忽然一笑:“记得咱们在军营时,你说想当个教书先生,写写兵书,教教孩子。”
张猛也笑了,眼中却有光:“那是在阳光下的梦。我们现在走的,是暗巷。可只要这巷子尽头还有光,我就得走下去。”
“暗夜守护者,不是不怕黑,而是明知黑,仍前行。”
周文远坐在忠义会残破的堂口,手中握着一份名单——上面是他曾信任的骨干,如今却有七人“出事”。
他盯着“影鼠”的名字,久久不语。
他忽然明白:敌人之所以能渗透,是因为我们自己先腐朽了。
他闭上眼,低语:“我守的,是权,还是民?若连百姓都保不住,这忠义,又忠给谁看?”
林烨站在棱堡上,望着脚下这片土地——远处,军工司的烟囱冒着白烟;近处,新兵在雪中操练,喊杀声震落树梢积雪;军属们在互助堂缝制冬衣,孩童嬉笑追逐,柳娘子正教她们绣一朵梅花。
萧月瑶悄然走来,递上一份密报:“‘影鼠’已控制,供出三处潜伏点。但……他不是为权,是为活命。”
林烨接过,沉默良久:“人心不是铁,是土。旱了,就裂;涝了,就烂。我们若只知筑墙,不知耕田,终有塌的一天。”
他望向远方:“情报如雪,覆盖一切,也掩藏一切。我们既要踏雪寻踪,也要在雪下埋火种。”
萧月瑶轻声道:“可火种烧得太旺,也会灼伤自己人。”
林烨笑了:“那就让火,烧得更明一些。”
“敌人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张猛向林烨汇报,脸色凝重,“我们清剿了一批,很快又有新的渗透进来。而且,手段越来越隐蔽。”
林烨站在棱堡上,望着脚下这片日益繁荣却也暗藏危机的土地,沉声道:“这说明他们怕了。正因为无法在正面战场击败我们,才愈发依赖这些鬼蜮伎俩。暗查司的工作不能松懈,但要记住,真正的铜墙铁壁,是民心。 只要我们始终站在百姓一边,这些阴谋诡计,就掀不起大浪。”
风雪渐歇,一队雪狼猎手骑马穿行于山谷,狼皮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不语,只前行。
情报的博弈,是意志与智慧的较量,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任何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而真正的胜利,不在斩尽杀绝,而在——人心未寒,火种不灭。
(第五十六章完)
在风雪与暗影的交织中, 北境人终于明白:
真正的强大,不是刀剑锋利, 而是—— 无人敢在暗处动手。
因为, 每一寸土地,都有人守护; 每一缕风雪,都藏着警惕的目光。
而林烨知道, 这场无声的战争, 才刚刚开始。
但北境,已准备好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