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没有踏入房门,只淡漠开口:“路过,听闻你病体未愈,特来看看。”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蔓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刚才分明在她领口停顿了!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尽量放得轻弱:“劳将军挂心,只是夏日燥热,有些食欲不振,并无大碍。”
“既无大碍,便好。”萧御的目光最后在她领口那若隐若现的水碧色上一掠而过,深不见底,“府中事务繁多,你好生休养,无事……不必外出。”
他特意加重了“无事”二字。
说完,竟不再多留,转身便走,玄色的衣摆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直到彻底听不见,苏蔓才猛地松了一口大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几乎虚脱地靠在旁边的桌案上。
云雀瘫软在地,带着哭腔:“小姐……将军、将军他是不是发现了……”
苏蔓抚着狂跳的心口,看着榻底露出的那角线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领口泄露的春光,脸色变幻不定。
他一定起了疑心。
他那最后一眼,冰冷、探究,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他那句“不必外出”,是警告吗?
苏蔓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萧御的警觉远超她的预期。
她必须更快,更强大。
直到有一天,即使他知道了所有真相,也奈何她不得。
直到她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走到铜镜前,慢慢解开那件素色外衫,露出里面那件水碧色轻纱裙,镜中的女子眼眸雪亮,哪里还有半分病弱之态。
“云雀,起来。”她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把铁柱叫来,计划有变,我们需要更快。”
萧御离了静思苑,脚步未停,径直回了书房。
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一响。他面上的冰封瞬间消融,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袍袖下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惊鸿一瞥的水碧色轻纱,银线勾勒的缠枝莲纹样,绝非市面上任何一款布料。还有那枚滚落的缠丝银扣,精巧别致,工艺远超宫廷造办处……这一切,与他案头关于霓裳阁的密报细节,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那个定价奇高、样式闻所未闻、引得京城贵妇争相追捧的霓裳阁。
那个需要提前三日预约、背景审查极严的霓裳阁。
那个连三皇子侧妃母家都吸引过去的霓裳阁。
幕后东家,竟然真的是她——苏蔓!他那个声称病弱郁结、需要静养的新婚夫人!
荒谬!震惊!甚至有一丝被愚弄的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冲击。
一个深闺妇人,如何懂得这些?那忘忧居层出不穷的新奇菜式与经营手段,那霓裳阁颠覆性的衣饰设计与运作模式,绝非寻常商贾能及,更非一个侍郎府庶女该有的见识!
她递上和离书时那冷静精明的眼神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