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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后军!后军变前军,集结所有弓弩,中军剩余后备兵力全部压上,结阵!死守!”韩文清的咆哮如同惊雷,在高台上炸响,震得身旁将旗猎猎作响。
他目眦欲裂,看着后方突然出现的、打着“李”字旗号的军队如狼似虎地切入己方软肋,深知生死存亡就在此刻。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象征主帅威严的鎏金头盔掼在地上,露出那张因愤怒而扭曲、却坚毅如铁的国字脸。汗水与溅上的血污混合,顺着脸颊沟壑流下,更添几分狰狞。
“亲卫营,随我压上去!”韩文清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
他“锵”地一声拔出腰间那柄宽厚的斩马刀。
“大帅!”亲兵统领死死抓住他的披风,几乎是在哀求:“您是全军支柱,万万不可亲赴后阵啊!末将愿代您前往!”
韩文清手臂一振,巨大的力量直接将统领甩开,厉声道:“滚开!本帅不去,军心顷刻便散!中军给我钉死在原地!亲卫营、还能动的骑兵,全部向我靠拢,准备决死冲锋,斩杀后方敌军主帅方有一线生机。”
“驾!”
他猛夹马腹,战马吃痛,人立而起,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儿郎们!”
韩文清刀锋直指后方那片混乱的战场,声如洪钟:“稳住阵脚!随我杀敌!”
三千亲卫如同沉默的黑色潮水,紧随着那道火红色的主帅披风,从混乱的中军缝隙中汹涌而出。马蹄声由疏转密,最终汇成一片滚雷,踏得大地震颤,尘土如龙,直扑岌岌可危的后军阵地。
后军已是一片狼藉。短暂的箭雨覆盖后,那些伪装成援军的黄巾已经撕下伪装,露出了内里的明黄色战袄,如同蝗虫般扑向仓促结阵的雍州军后方。
韩文清在马背上看得分明,心头寒气直冒,但脸上唯有更加炽烈的战意。他高举斩马刀,咆哮声响彻战场:“众将士听令!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杀——!”
“杀——!”
三千亲卫狠狠撞入敌阵,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牛油。韩文清一马当先,斩马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横扫而过,两名冲来的黄巾力士连人带兵器被斩为四段,内脏与鲜血泼洒一地,染红了他的战袍。他恍若未觉,刀光再闪,又将一名试图攀扯马缰的敌兵头颅劈飞。
亲卫营皆是百战锐卒,结阵紧随,长矛如林,刀光如雪,硬生生在混乱的敌群中犁开一道血路。后军士卒见主帅的猩红披风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原本涣散的士气为之一振,呐喊着重新聚拢,与敌军绞杀在一起。
“弩手!前方八十步,覆盖射击!”韩文清的声音已经嘶哑,但命令依旧清晰。幸存的弩手们奋力扳动弩机,一片黑压压的弩矢腾空而起,带着死亡尖啸落入黄巾军冲锋队列最密集处,顿时人仰马翻,攻势为之一滞。
“骑兵,随我冲阵!”韩文清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再次挥刀前指。仅存的数百骑兵发出决死的怒吼,再次发起冲锋,铁蹄践踏着血肉与泥土,试图将敌人的阵型彻底搅乱。
然而,黄巾军显然也配备了精锐的铁甲力士,这些人悍不畏死,挥舞着巨斧重锤,竟逆着骑兵的冲击反卷上来。战场瞬间变成了最残酷的肉搏泥潭,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韩文清深陷敌阵,左冲右突,斩马刀下已不知收割了多少亡魂。铠甲上沾满了黏稠的血浆,分不清敌我。
突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射他面门。他猛地一个镫里藏身,箭矢擦着额角飞过,带走一绺头发,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他怒目圆睁,锁定了一名正在重新张弓的黄巾头目。“鼠辈敢尔!”
催动战马,如旋风般冲去。那头目见主帅亲自冲来,骇然拔刀,韩文清却已借助马势,斩马刀以泰山压顶之势猛然劈下!
“铛!”一声刺耳巨响,那头目的战刀被从中劈断,连带着半个肩膀都被卸下,当场毙命。
韩文清喘着粗气,环顾四周。亲卫营的决死冲锋虽然暂时遏制了敌人的势头,但后军防线依旧千疮百孔,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更远处,更多的黄巾军正漫山遍野地涌来。
“各营收缩!圆阵防御!”他嘶声怒吼,挥刀格开刺来的长枪,反手一刀将敌人劈倒。亲卫营奋力向他靠拢,用身体组成最后一道壁垒。
血腥气浓得化不开。韩文清握紧刀柄,感受着刀刃上传来的卷缺口摩擦掌心的粗糙感。他看向两翼,雍州军的防线正在被压缩,崩溃似乎就在下一秒。
“盾阵上前!长枪手顶住!”伴随着中军最后一批预备队的加入,韩文清的声音带着血沫。他脸颊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黄巾军的主力步兵阵开始稳步推进,巨大的盾牌连成一片移动的城墙,长矛如林,寒光刺眼。整个战场都在这种沉重的步伐下颤抖。
“放箭!”韩文清竭尽全力下令。雍州军最后一波箭矢腾空,落入敌阵,却大多被坚实的盾牌弹开,收效甚微。
“再放!”他几乎咬碎钢牙。第二波箭雨落下,造成了一些混乱,但无法阻挡那堵“黄墙”的推进。
黄巾军阵中,一名身材异常魁梧、手持双戟的将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激励着部下疯狂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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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军主战场的厮杀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雍州军的长枪方阵不断刺击,黄巾军则用尸体堆砌前进的道路。
一名雍州军枪兵刚刺倒一人,就被侧翼扑来的敌人抱住,两人滚倒在地,他用短刀割开了敌人的喉咙,自己的肋部也被捅穿,最终被无数双脚踩入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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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军,后军阵地。
“呜——呜——”
苍凉而持久的号角声,一声接着一声,不再是进攻的激昂,而是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沉闷,从黄巾军的深处传来。韩文清刚刚率亲卫营稳住的后军阵线,在这号角声中,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他死死攥着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
紧接着,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发生了——之前那些在与雍州前后军军交战、穿着大梁衣甲的黄巾军倒下后,此刻出现在他视野尽头的,是一排排、一列列,铠甲鲜明、刀枪耀目,沉默如山却又散发着滔天煞气的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