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盯着集装箱门口那张漂浮的纸,红光打在【Z-14 已就位】几个字上。他没动,呼吸压得很低。这编号不对,实验日志里根本没有Z系列。陈渊想让他慌,想让他乱冲进去踩陷阱。
他收回激光笔,从战术包侧袋摸出信号器,短按三下,长按一下,再两下——心跳节奏的摩斯密码。这是和沈知微约好的暗号,代表“发现伪造信息,反向追踪”。耳机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滴”,说明她收到了。
林骁把信号器塞回去,转身走向货仓深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避开地上的积水。他知道这船是死局,也是活棋。不能逃,得设局。
背包夹层被撕开,发出布料断裂的声音。他抽出一叠泛黄的草稿纸,边角卷着,纸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小说段落。这些都是初三时写的废稿,半夜趴在桌上赶进度,写完就随手塞进书包。背面空白处,是他后来用铅笔画的路线图——陈渊研究所的监控分布、通风口位置、值班时间表。
他一张张铺在地上,从入口开始,沿着右墙延伸。动作有节奏,像运球过人,一步一纸。纸与纸之间留出刚好一脚的距离,形成一条视觉通路。光线昏暗,但这些纸反着微光,像是被人走过无数次的路径。
“你想看我疯?”林骁低声说,“那我就演给你看。”
他把最后一张纸放在中央控制阀前,蹲下身,用护腕擦掉上面的灰尘。纸上画的是母亲病房的平面图,角落写着一行小字:“她记得每个药瓶的颜色。”那是他小说里的句子,也是真的。
空气有点闷。他吸了口气,鼻腔里掠过一丝甜味。不对劲。致幻剂已经开始释放,微量,缓慢,专门针对记忆敏感的人。眼前晃了一下,病床的轮廓出现在角落,母亲躺在那里,嘴唇动着:“骁骁,别来了……”
林骁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头脑瞬间清醒。他甩了甩头,从战术包里拿出一样东西——父亲的安全帽。蓝色,掉漆,内侧用记号笔写着“林骁高考加油”。这是他昨天悄悄从工地拿回来的,林国强不知道。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然后戴在头上,扣紧带子。帽子有点大,压住耳朵,护目镜被顶高了一点。
“爸,”他声音哑,“这次我不是为了考试。”
他又停顿了一下。
“我是为了让你以后能挺直腰说——我儿子,抓到了真凶。”
话落,他抬脚踹向燃气阀门。金属撞击声闷响,管道震了一下。可燃气体开始泄漏,弥漫在空气中。他没点火,也不急。火是请柬,不是武器。要等客人上门。
他退到甲板边缘,靠在锈蚀的栏杆上,从口袋摸出应急信号棒。红色外壳,拇指一推就能点燃。他没急着用,而是盯着货仓入口。那里还亮着一点红光,是刚才激光笔留下的标记。
通讯频道突然杂音一闪,随即恢复。
“沈知微?”他低声问。
没人回。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断的。远程支持暂时失效。现在只有他自己。
脚步声响起。不是他的。
从货仓深处传来,节奏均匀,像是有人在慢慢走。林骁屏住呼吸,握紧信号棒。他知道那可能不是真人,可能是全息投影,也可能是机械臂伪装。但没关系,只要它出现,就是入局。
他低头看了眼安全帽,手指蹭过那行字。然后站直身体,举起信号棒,拇指一推。
“嚓——”
火花炸开,红光刺破雾气。他用力一掷,信号棒划出弧线,飞向货仓入口。落地时撞上一张草稿纸,火焰顺着纸边烧起来,迅速蔓延到下一章,再下一章。
火舌舔上泄漏的气体。
轰!
整片货仓爆燃,热浪掀翻集装箱门,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警报拉响,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
就在火焰升腾的瞬间,空中浮现一道人影。
陈渊。
全息投影,脸被火光扭曲,嘴角却向上扬,像是在笑。
“你终于学会设局了,谜影先生。”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冷静,带着欣赏,“我还以为,你只会写结局。”
林骁站在火海前,没后退半步。火焰映在他护目镜上,安全帽边缘发烫。他弯腰捡起一张正在燃烧的草稿纸,举过头顶。
“这局棋,”他大声说,“从我妈倒下的那天就开始了!”
纸页燃烧,灰烬飘散。
“你等的是实验体——”
他往前踏一步,火焰热浪扑面。
“我等的是你!”
全息影像剧烈闪烁,像是信号不稳。陈渊的笑容裂开,变成一种诡异的抽搐。他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画面突然中断,消失在火光中。
货轮警报持续鸣响,火势向四周扩散。b-17货箱被引燃,金属变形,发出吱呀声。林骁站在甲板边缘,安全帽还在头上,护目镜蒙了层灰。
他没走。
远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应该是周默派来的支援。但他不能走。这里还有东西没烧完。
他盯着火场深处,那条由草稿纸铺成的路径已经化为灰烬,但地面残留的痕迹还在。每一处焦黑的节点,都是他曾记录过的监控坐标。篮球轨迹与犯罪路线重合,现实和记忆交织。
风把灰吹向他,一片碳化的纸屑落在肩上。他没拍掉。
通讯频道突然“滋”了一声。
“林骁。”是沈知微的声音,断断续续,“检测到……新信号源……货轮底部……有生命体征……”
林骁猛地抬头。
火还在烧,集装箱接连倒塌。他在浓烟中眯起眼,看向船体下方的暗舱入口。
那里原本没有设计通道。
但现在,一扇金属门正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