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走出画室时，打火机的火焰刚熄灭。他把空壳塞进裤兜，指尖碰到笔记本边缘那行荧光字——【玫瑰不死，只会转移】。这八个字像钉子扎在脑子里，但他没停下脚步。
走廊灯光嗡嗡响，他快步走向解剖室。门开前一秒，他抬手检查护腕残片是否遮住手机信号口。确认无误后才推门进去。
苏念背对着他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握着那把银色解剖刀。灯光从斜上方打下来，刀面反射出一点跳跃的光斑，在墙上忽明忽暗。
林骁立刻站定。
那不是普通的反光。光点有节奏地闪动，短长交替，像是谁在用摩斯密码敲击开关。
他刚想开口，耳机里传来沈知微的声音：“别说话，也别靠近她。”
林骁不动了。
“是摩斯码。”沈知微语速很快，“滴-哒-滴……三组循环。正在解码。”
林骁屏住呼吸。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断她的计算。
几秒后，沈知微说：“内容是——午夜，解剖室，见。”
林骁盯着那道光。这不是警告，也不是求救。这是邀请。
而且是专门写给他的。
他看向苏念。她依旧站着没动，刀尖微微下垂，姿势自然得不像被控制，但林骁知道不对劲。她平时拿刀的角度会再低五度，这是习惯动作。
现在这个角度，刚好能让光线投射到第七排柜门把手的位置。
“你在听吗？”林骁低声问耳机。
“在。”沈知微回，“我已经切断所有远程连接，现在走物理通道。你那边监控离线了，说明对方不想留记录。”
“也就是说，这不是正式行动，是私密展示。”
“对。他在炫耀。”
林骁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地板没发出声音，但他能感觉到空气变冷了。停尸柜的制冷系统本不该在这个时间启动。
他走到第六排，停下。光点移动轨迹清晰起来——它每次闪烁结束，都会指向最末端的那个柜子。
第七排，最后一格。
编号：b7-12。
正常情况下，这个位置应该存放待检样本。但林骁记得早上查过排班表，今晚没有新尸体入库。
他掏出笔，在掌心写下“b7-12”，然后举到眼前，让沈知微通过护腕摄像头看到。
“温度异常。”沈微说，“读数显示内部维持在36.5c，接近人体恒温。其他柜子都是4c。”
林骁明白了。
这不是冷藏柜，是培养舱。
他走到b7-12前，伸手握住把手。金属触感冰凉，但拉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声，像是电磁锁解除。
柜门滑开。
白雾涌出。
里面躺着一个人。
仰面平躺，脸朝上。
林骁退了一步。
那是他自己。
准确地说，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硅胶人偶。身高体型完全一致，连左耳后方的小痣都复刻得一模一样。皮肤质感逼真，能看到皮下青色血管纹路。
“这不是模型。”苏念突然开口，走到旁边，“这是高仿真生物模拟体，用于神经接驳测试或行为预演。”
她说完，举起解剖刀，轻轻划过模拟人颈部。刀刃压下去时，组织层产生类似真实肌肉的阻力。
“弹性系数0.89。”她低声说，“比教学用的高出三个等级。”
林骁蹲下身，仔细看模拟人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细小刻痕，像是激光雕刻上去的数字：
a-0.618-14
他认得这个编号。
陈渊婚戒上的标记。
也是投影视频里提到的“第14号观察者”。
“他复制了我的身体数据。”林骁说。
“不止。”沈知微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我刚刚用U盘扫描了表面，发现内置芯片。信号频段和陈渊实验室同步。”
林骁没动。
“更糟的是。”沈知微顿了一下，“芯片里存着你过去三个月的所有行动日志。包括你每天几点起床、吃什么早餐、写小说时敲了多少个字……甚至还有你做梦的内容。”
林骁猛地抬头。
“他怎么拿到这些？”
“智能设备。”沈知微说，“你的手机、手表、耳机，只要是联网的，都在向外部传输生理数据。你母亲住院期间用的监测仪也被动植入了采集程序。”
林骁想起自己写的每一篇小说草稿，每一次训练录像，甚至篮球赛后程小满偷拍的片段。
全都被收集了。
这不是破案，是被人从头到脚拆解了一遍。
他看着柜子里那个“自己”。闭着眼，表情平静，像睡着了。
而他知道，真正的他正站在外面，心跳加速，手指发僵。
“他们在养替身。”沈知微说，“等时机成熟，就可以替换你。”
林骁站起来，靠在器械架边。金属支架冰凉，让他清醒了些。
“就像AI预测战术。”他说，“对手看了你三年比赛录像，现在开始打你未来的球。”
苏念没说话，把解剖刀抵在模拟人喉结位置，缓缓施加压力。硅胶皮肤被压出凹陷，却没有出血。
“没有生命体征。”她说，“但它能接收指令。你看它的眼睛。”
林骁凑近。
模拟人右眼眼皮轻微颤动了一下。
“神经信号刺激。”沈知微说，“他们在测试反应延迟。每一次眨眼，都是对你真实行为模式的一次校准。”
林骁忽然伸手，把柜门关上。
咔嗒一声。
白雾被封在里面。
“我们现在怎么办？”他问。
“不能留在这里。”沈知微说，“这个房间已经被标记为‘观察节点’。我们每说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会成为下一轮实验的数据。”
林骁点头。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护腕接口处有些发烫。
他扯下护腕一看，涂层已经完全脱落，露出底下微型天线。
“他们一直连着。”他说。
“不只是你。”沈知微声音低了下来，“苏念的解剖刀，唐糖的战术腰带，我的耳机……所有常用工具都被动改装过。我们以为是在追踪他们，其实一直在被反向追踪。”
林骁把护腕捏在手里。塑料外壳在他掌心裂开一道缝。
“所以刚才那道光。”他说，“不是摩斯密码。是提醒。”
“提醒什么？”
“提醒我们——已经被渗透到底了。”
苏念摘下手套，把解剖刀收回鞘中。她看了眼墙角的通风口，又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罩。
“下次见面不会这么安静。”她说。
林骁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停了一下。
“你说陈渊为什么要让我们看见这个？”
“因为他在等你回应。”沈知微说，“就像你烧掉那幅画一样。破坏是信号，沉默才是默认。”
林骁回头看了眼b7-12柜子。
柜门缝隙里，一丝蓝光正缓缓渗出。
他拉开门走出去。
走廊灯依旧嗡嗡响。
他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柜门自动打开了。
他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