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把手机塞回裤兜，周默还在看那张废品回收车的照片。
“江城再生资源……”周默念了一遍，抬头，“这公司有备案，但登记人姓陈的部分被撕掉了。”
“不是撕的。”林骁说，“是故意留半截，让人觉得查不到全名就是线索断了。”
周默看了他一眼，“你意思是——有人想让我们顺着这条线走？”
“对。”林骁点头，“金库的事没那么简单。现在又来一个画家死在密室，血字留言，调色刀插胸口，墙上写着‘a=0.618’。”
“你怎么知道？”周默皱眉。
“你刚接到电话时说了句‘又是那个画家’。”林骁说，“而且你右手一直捏着左袖口，那是你遇到复杂案情的小动作。”
周默愣了两秒，笑了下，“行，省厅刚通知，画家陈默死了，现场封闭，等我们过去。”
车子启动，窗外夜色飞速后退。
林骁靠在副驾，闭眼回想刚才的画面。
金库消失案还没收尾，新案子就来了。时间太巧，不可能是巧合。
他们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好。
一栋老式公寓楼，五楼唯一亮灯的房间门口挤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法医刚出来，摘手套，摇头说：“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胸口一刀致命，凶器是现场的调色刀，门从里面反锁，窗户锁死，没有强行进入痕迹。”
“自杀？”有警员问。
“不像。”法医说，“伤口角度偏斜，如果是自残，一般人不会选这个位置下刀。”
林骁和周默走上前。
房门打开，一股颜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屋里灯光惨白，正中央摆着一张画架，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灰蓝色调，像是某种城市剪影。
墙边书桌整齐，笔洗、刮刀、松节油瓶都归位。
最显眼的是对面那面墙。
鲜红的字迹从天花板垂下来，像一道垂直的伤疤。
a=0.618
“血写的。”周默低声说。
林骁走近，伸手在墙面下方轻轻一摸。
“干得不彻底。”他说，“边缘还有湿度，说明写字的人没等完全凝固就走了。”
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小茶几上。
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子边缘有唇印。
“死者生前喝的？”林骁问。
“应该是。”周默说，“但我们没动任何东西。”
林骁走过去，端起杯子闻了闻。
“速溶。”他说，“加了奶精，没糖。”
他突然把整杯咖啡泼向写有血字的墙面。
“你干什么！”旁边警员惊叫。
咖啡顺着墙面流下，在血迹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蒸汽。
所有人愣住。
林骁盯着墙，眯起眼。
在热气升腾的一瞬间，他看到了。
血字背后，有一串极淡的铅笔数字：37.429°N, 115.287°E
“坐标。”他轻声说。
周默立刻掏出手机输入。
地图定位跳出来——城西废弃的老印刷厂。
“这不是随便写的。”林骁说，“凶手想让我们去那里。”
“也可能是陷阱。”周默说。
“不管是真是假，都得走一趟。”林骁转身走向门口，“但这案子本身有问题。”
“哪点？”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林骁说，“钥匙在死者口袋里，窗框密封完好，楼下也没有攀爬痕迹。看起来是密室自杀。”
“但你不信。”
“不信。”林骁说，“第一，血字太高，死者身高一米七五，要写到离地两米五的位置，必须踩东西。可地上没有脚印，也没有移动椅子的痕迹。”
“也许他站着写。”
“那得举手过头，手腕发力不稳定，写不出这么工整的符号。”林骁指着墙面，“你看‘a’这个字母，曲线流畅，收笔干净，像用尺子描的。一个快死的人，流这么多血，还能写这么稳？”
周默沉默。
“第二，”林骁走到尸体旁，“他握刀的方式不对。”
死者右手还抓着调色刀柄，姿势僵硬。
“正常人自杀，会用手掌包住刀柄，用力往下压。”林骁比划，“但他是三指虚握，虎口朝上，更像是被人把刀塞进手里，再摆成这个样子。”
“你是说死后伪造？”
“对。”林骁点头，“而且刀插的角度也不对。伤口倾斜向上，从右下往左上刺入，这种轨迹，只有别人站在他面前才能做到。”
“他自己做不到？”
“除非他能把自己的手扭成麻花。”林骁说。
屋内安静了几秒。
“所以这是谋杀。”周默说，“伪装成自杀。”
“而且凶手很了解他。”林骁看向画架，“这幅画没签名字，但角落有个小标记——一个倒三角里面画了个圈。我在资料里见过，是陈默的个人签名。”
“他知道我们会来查？”
“不。”林骁摇头，“他知道有人会来看他的画。”
他忽然蹲下，检查尸体左手。
指甲缝里有一点白色粉末。
他捻了捻，凑近灯下看。
“石膏。”他说，“最近碰过雕塑材料。”
“画家也会做雕塑？”
“不一定。”林骁站起身，“但有人想让他看起来像在做雕塑。”
他走向书桌，翻开最上面的笔记本。
一页页草图，全是人体结构练习，肌肉线条精准得不像业余爱好。
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实验室里，背后写着“AI伦理研究所”。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你看见的，只是我想让你看见的。
林骁盯着那行字，心跳慢了一拍。
这个研究所……他听说过。
负责人姓陈，名字被打码了，但档案编号旁标注了一句：**长期资助贫困艺术家进行‘情感表达实验’。**
“周队。”林骁合上本子，“这个案子和金库有关。”
“怎么说？”
“两个案发现场均出现‘a=0.618’。”林骁说，“这不是巧合。黄金分割率，常被用于美学构图。画家用它，银行劫匪也用它？”
“你是说……同一个幕后人在操控？”
“不止。”林骁说，“他在测试反应速度。金库案我们破了，他就立刻抛出第二个案子，带新线索，逼我们继续追。”
“目的呢？”
“验证系统。”林骁说，“他在建一套犯罪模型，每一步都在收集数据。我们的推理方式、出警时间、勘查重点，都是他的样本。”
周默脸色变了。
“那我们现在去印刷厂？”
“去。”林骁说，“但他知道我们会去。”
“所以要小心。”
“不。”林骁摇头，“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更蠢一点。”
他拿起桌上另一只没用过的咖啡杯，倒满热水，放在血字下方。
蒸汽再次升起。
这一次，他用指甲在墙面轻轻刮了一下。
一小片血痂脱落，露出底下更浅的一层字迹：
下一个，在学校。
林骁呼吸一滞。
学校。
他的学校。
他猛地抬头看墙上的钟。
凌晨一点十七分。
明天早上八点，高三（7）班第一节 是数学课。
他转身就往门口走。
“怎么了？”周默问。
“报警系统漏了一个地方。”林骁说，“教室门窗可以远程锁定，监控能切循环画面，如果有人提前布置……”
“你是说凶手会在学校动手？”
“不是动手。”林骁停下脚步，声音冷下来，“是表演。”
“他要让我们亲眼看着下一个目标出现。”
周默快步跟上，“你现在不能回学校，太危险。”
“我不回去。”林骁说，“但我得让所有人以为我会回去。”
他掏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找到程小满昨天发的帖，回复一行字：
金库的事解决了，明天照常上课。
发送成功。
他关掉屏幕，抬头看向窗外。
远处天边微微发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林骁把手机放进口袋，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护腕。
那里藏着一张微型Sd卡，是他昨晚从快递员背包夹层里偷拍的数据备份。
还没来得及看内容。
周默拍了他一下，“走，先去印刷厂。”
林骁点头，迈步向前。
车门关闭的瞬间，他听见自己手机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
一条新短信，没有发件人号码。
内容只有一张图。
一间教室。
黑板上写着：
林骁，你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