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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城背靠着冰冷粗粝的镇岳碑,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内脏碎末的血腥气,沉重得如同拉动一具濒临散架的破旧风箱。万仙册悬浮在身前,书页黯淡无光,常天龙的名讳幽光微弱,蟒黑龙的墨绿印记蒙着一层灰败,白仙草那焦黑的藤蔓印记更是气息奄奄。唯有那新烙下的“玄真”印记——布满裂痕的古镜虚影,还在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丝清正坚韧之气顽强地渗入堂口驳杂沉重的本源,如同无尽黑夜里一颗遥远却不肯熄灭的星辰。

代价惨烈得刻骨铭心。常天龙本体受创蛰伏,蟒黑龙、灰算子等众仙本源震荡未平,他自己更是油尽灯枯。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每一次微弱的意识流转都像踩在神魂碎裂的刀锋边缘。他需要时间,哪怕一丝喘息,让这艘几近沉没的破船稍稍修补,再积聚起一点对抗九天之上那冰冷魔眼的力量。

然而,这方被血月与魔莲双重诅咒的大地,似乎铁了心要将最后一点抵抗彻底碾碎。

就在他竭力收束体内狂暴乱窜的能量余烬,试图稳住万灵大阵那几乎停滞的混沌旋涡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并非来自他自身残破的躯壳,而是透过死死按在眉心的石敢当印,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本已脆弱不堪的神魂深处!

“呃啊——!”

王青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背心,一口滚烫的鲜血混杂着细小的内脏碎片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镇岳碑基座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剧痛带着大地的脉动,山峦的哀鸣,一种深沉、古老、仿佛整个地壳都在痉挛抽搐的绝望!源头……在东南!

石敢当印传递来大地濒死的哀嚎!一条维系着堂口存亡的巨大无形根须,正在东南方被某种污秽剧毒之物疯狂侵蚀、腐蚀、绞杀!大地深处的痛苦,直接转化成了刺穿灵魂的尖啸。

“葬龙岭……地脉……将死……” 王青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堂口……根基……危矣!”

喘息?休养?这方天地,这无处不在的血月魔莲,从不给垂死者任何仁慈!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牵动全身伤口,带来一阵灭顶的眩晕和剧痛,但他眼中那点惨烈如残烛的光芒,却死死钉住。

“参小宝!蟒白妹!” 他破碎的神念如同裂帛,刺入万仙册。

万仙册黯淡的书页上,形如胖娃娃的参小宝印记与盘绕的白色蛇影蟒白妹印记瞬间亮起。

“随我……入葬龙岭!地脉……濒死……根源……必除!”

葬龙岭深处,地脉灵枢濒临彻底崩解,魔气淤积如巨大脓包。古老的山精首领磐石翁为守护灵枢与仅存的族人,自碎半身晶核,油尽灯枯。王青城以近乎自毁的意志,引万灵混沌之力强行疏导淤塞魔气,身体几被撑爆污秽魔毒侵蚀。千钧一发之际,磐石翁倾尽最后力量引动葬龙岭大地本源正气,灌入石敢当印,不仅救了王青城性命,更暂时疏通了地脉栓塞。

磐石翁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庞大的岩石身躯轰然砸落,胸膛内晶核光芒微弱如风中残烛。王青城以石敢当印中磅礴的地脉正气反哺滋养,助其晶核裂痕弥合,重燃生机。磐石翁率仅存的十几位伤痕累累的族人,以拳捶心,立下血誓,奉石敢当印为契,携整个葬龙岭山魈石灵残部,加入护世盟!万仙册新页亮起,“磐石”印记浮现,厚重的地脉本源之力反哺王青城,稳固其濒临破碎的根基。

深坑底部翻涌的魔气黑潭虽未根除,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坑壁晶簇重新焕发稳定光晕。葬龙岭地脉濒死的哀鸣,终于变成了虚弱却持续稳定的脉动。护世盟第一支山精野怪的力量——磐石部,于此归心!

***

镇岳碑的冰冷触感透过残破的法袍渗入骨髓,王青城背靠着它,如同靠着最后一块浮木。磐石部归心带来的厚重地脉之力,如同沉实的磐石,勉强稳住了他体内那狂澜怒海般的伤势和混乱根基,但也只是稳住。每一次呼吸,肺腑间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魔气残留的腥甜,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铁线贯穿,每一次微弱的法力运转都伴随着撕裂神魂的剧痛。

万仙册悬在身前,那新生的“磐石”印记散发着沉稳的土黄光晕,与周围黯淡的其他仙家印记形成鲜明对比。参小宝的虚影蜷缩在书页一角,胖乎乎的小脸依旧苍白,但已不再泪流满面,只是紧紧抱着那页磐石印记,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蟒白妹则盘踞在另一侧,冰冷的蛇瞳警惕地扫视着血色弥漫的堂口空间,周身散发出的寒气稀薄了许多。

寂静笼罩着这片残破的空间,只有王青城沉重如拉风箱的喘息声,以及混沌旋涡深处偶尔传来的、如同濒死巨兽呜咽般的能量波动。

突然——

“堂主!”

一个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是金灵儿!她那金蝉虚影从万仙册深处挣扎着浮现出来,平日里流转的金光此刻黯淡如蒙尘的琉璃,透明的薄翼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她小小的身影努力悬停在王青城面前,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焦灼和……一丝渺茫的希冀。

“西边……西边有光!”她急促地说,纤细的手指指向堂口混沌旋涡之外,那被浓稠血月邪光彻底封锁的西方天际,“很弱……非常非常弱……但……是佛光!纯净的佛光!”

佛光?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王青城疲惫欲死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微澜,随即被更沉重的疲惫压下。他染血的眼皮沉重地抬起,望向金灵儿所指的方向。视线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粘稠得化不开的猩红,如同凝固的血浆涂抹在漆黑的天幕上。魔莲的虚影在其中沉浮,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秽与死寂。佛光?在这片被彻底亵渎的大地上?

“灵儿……你看清了?”王青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质疑与难以掩饰的虚弱,“血月魔莲之下……怎会有净土?”

“是真的!”金灵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确信,她透明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亮,那些细微的裂痕渗出更淡的金色光点,“不是幻觉!我能‘听’到!不是声音……是‘念’!是‘愿’!非常微弱,非常遥远……像……像快要熄灭的烛火,但它还在烧着!就在西边!”

她顿了顿,小小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与困惑交织的神情:“而且……而且猴哥……猴哥的棍子……在‘动’!”

猴齐天?

王青城心头猛地一跳。那根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承载着上古妖圣破碎意志与滔天战意的镔铁棍,此刻正静静躺在万仙册深处属于猴齐天的那一页。棍体冰冷,毫无生气,是王青城最后也无法完全掌控的禁忌力量。

“动?”王青城追问,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不是真的在动……”金灵儿努力组织着语言,金蝉虚影绕着王青城焦急地飞舞,“是棍子里面……那一点点……属于猴哥的‘真灵’……在共鸣!像……像被那微弱的佛光呼唤!虽然很微弱,但我感觉到了!堂主,那是真的!那里一定还有佛门圣地残存!猴哥的棍子不会骗我!”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对那根凶兵深处一丝真灵的绝对信任。

佛光……残存的佛门圣地……猴齐天棍体的共鸣……

这三个词在王青城混乱而剧痛的脑海中激烈碰撞。血月魔莲的侵蚀无孔不入,能在这等污秽绝境中残存至今的佛门圣地,其意义绝非仅仅是苟延残喘。那可能是对抗魔染的精神灯塔,是汇聚流散力量的据点,甚至……可能隐藏着某种克制魔莲的关键!

一丝微弱的火苗,在他死寂的心底悄然燃起。他需要力量,需要盟友,需要一切能够对抗九天魔眼的存在!磐石部是第一步,但这还远远不够!

“胡白雪!”王青城破碎的神念再次刺入万仙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万仙册书页翻动,一个由冰雪勾勒出的、姿态优雅的狐形印记骤然亮起,虽然光芒同样黯淡,却透着一股冰封万物的清冷与坚韧。“属下在!”一个清冽如冰泉的女声瞬间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蟒黑龙!”王青城继续呼唤。

书页再次翻动,墨绿色的蛇影印记浮现,鳞片狰狞,气息凶戾中带着重伤后的萎靡,但那份桀骜依旧。“堂主!”蟒黑龙的意念回应低沉而短促。

王青城染血的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西方那片被金灵儿断言有佛光呼唤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色天幕:“西行!目标……残存佛地!白雪主防,克制沿途魔物阴秽!黑龙……护法!灵儿感应引路!参小宝,灰算子,守好堂口本源……万灵大阵,不能停!”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牵动内腑,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

“遵命!”胡白雪与蟒黑龙的意念毫不犹豫。

“堂主放心!”参小宝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异常坚定地从书页角落传来。

万仙册光芒急促闪烁,两道虚影瞬间在王青城身侧凝聚成型。

胡白雪化作一名身着素白宫装、气质清冷如冰峰雪莲的女子,容颜绝美,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疲惫与寒霜。她周身萦绕的寒气稀薄了许多,远不如全盛时期那般冰封万物。她出现后,目光扫过王青城惨烈的状态,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随即迅速被坚冰般的警惕取代,冷冷地望向西方。

蟒黑龙则凝聚成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凶悍、覆盖着墨绿鳞甲的高大身影,只是那鳞甲光泽暗淡,不少地方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气息起伏不定,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和强压下的暴戾。他巨大的手掌下意识地虚握了一下,似乎想召唤那柄伴随他征战杀伐的蛇矛,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凶戾的目光同样锁定了西方那令人窒息的猩红。

王青城甚至没有力气站直。他一手死死撑着镇岳碑冰冷的碑体,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则紧握着光芒内敛、却依旧散发着大地厚重气息的石敢当印。他看了一眼身旁状态同样不佳的两位仙家,没有言语,只是极其艰难地、无比沉重地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那一步踏出,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剧烈地晃了晃。

“堂主!”胡白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见她如何动作,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冰寒之力瞬间蔓延至王青城脚下。地面无声地凝结出一层薄而坚韧的透明冰晶,如同最光滑的镜面,不仅瞬间稳住了他虚浮的脚步,更将脚下大地传来的污秽魔气侵蚀和震动感削弱了大半。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脚心涌入,虽无法治愈伤势,却让他紊乱的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丝。

“走!”蟒黑龙低吼一声,墨绿色的身影猛地化作一道凶戾的流光,如同出洞的毒蛟,悍然冲在最前方开路!他周身墨绿色的毒雾翻涌,带着强烈的腐蚀与凶煞之气,并非为了杀敌,而是主动释放出自身凶戾霸道的威压,如同在粘稠的血海中强行犁开一条通道,将那些感应到生人气息蠢蠢欲动的低级魔物和污秽瘴气狠狠推开、震慑!

金灵儿的金蝉虚影则紧紧贴在王青城肩头,薄翼高频振动着,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金色光点,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执着地指向西方那血色的深处。

三道身影,一个重伤的主帅,两个本源大损的仙家,一头扎进了比葬龙岭更为浓稠、更为死寂、魔气几乎化为实质粘稠黑雾的西方荒原!

***

每一步都如同跋涉在凝固的污血之中。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不再是简单的硫磺与腐臭,而是混合了更令人绝望的气息——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屠宰场经年不散,无数生灵怨毒诅咒沉淀后形成的阴寒死气如同跗骨之蛆,无处不在的血月邪光带着强烈的精神侵蚀,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脑海。粘稠的魔气不再是雾气,而是如同胶质的黑色淤泥,沉甸甸地淤积在低洼处、缠绕在扭曲的枯树上、甚至漂浮在半空,形成一片片缓慢移动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沼**。

头顶的血月,光芒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如同巨大的、溃烂流脓的魔眼,死死盯着这片被它彻底污染的大地。光线不再是倾泻,而是如同粘稠的糖浆,缓慢地流淌、滴落,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上绝望的猩红。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泥土,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松软粘腻的**黑壤**。踩上去,发出“噗叽噗叽”的恶心声响,如同踩在腐败的内脏上。黑壤中,无数粗壮扭曲、如同巨蟒般的**魔藤**破土而出,藤蔓呈现出污秽的紫黑色,表面覆盖着粘稠的脓液和尖锐的倒刺,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抽打着空气,散发出贪婪嗜血的气息。它们感应到活物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缠绕过来!

嗤啦!

胡白雪素手轻挥,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蓝色弧光瞬间斩出!寒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冻结声。几根最先缠绕过来的粗壮魔藤瞬间被冰封,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寒芒的坚冰!魔藤的动作猛地僵住,内部的污秽魔气被极寒之力冻结、迟滞。

然而,冰封只持续了一瞬!

咔嚓!咔嚓!

被冰封的魔藤内部,污秽的紫黑色魔光剧烈闪烁,表面的坚冰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粘稠的魔气如同有生命的毒液,疯狂侵蚀着寒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仅仅两息,冰层便轰然炸裂!那几根魔藤只是动作稍缓,表面覆盖了一层白霜,依旧带着更凶戾的咆哮,狠狠抽向王青城!

“哼!不知死活!”蟒黑龙的怒吼如同惊雷!他高大的身影猛地踏前一步,覆盖着墨绿鳞甲的巨拳毫无花哨地轰出!拳锋之上,墨绿色的毒煞之气凝成实质,如同一条咆哮的毒蛟虚影!

轰!

拳风过处,空气被硬生生打爆!恐怖的巨力混合着霸道的毒煞,狠狠砸在抽来的魔藤之上!

噗嗤!

污秽的紫黑色汁液如同脓血般四溅!那根粗壮的魔藤竟被蟒黑龙一拳从中硬生生打断!断裂处嗤嗤作响,被毒煞之气疯狂侵蚀,迅速枯萎变黑!断藤发出无声的嘶鸣,如同受伤的毒蛇般疯狂扭动后退。

然而,更多的魔藤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四面八方的黑壤中、枯树上、甚至半空的黑沼里疯狂涌出!它们相互缠绕、扭曲,如同无数条饥渴的毒蛇,编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紫黑色巨网,带着令人窒息的污秽魔压,朝着三人当头罩下!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冰域·千莲!”胡白雪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她双手结印,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一股比之前凛冽数倍的寒气骤然爆发!

以她为中心,脚下粘腻的黑壤瞬间被冻结成坚硬的冰原!无数朵晶莹剔透、边缘锋锐如刀的冰莲凭空绽放,层层叠叠,瞬间布满方圆十丈!极致的寒气疯狂扩散,空气凝结出细密的冰晶雪花,那些疯狂扑来的魔藤速度骤然暴跌,藤蔓表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冰层,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毒虫!

但魔藤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此地魔气淤积沉淀不知多少岁月,魔藤的坚韧与魔性远超寻常。冰莲的切割与寒气侵蚀虽然让魔藤动作迟缓、表面崩裂,却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冻结核心!

“吼!”蟒黑龙咆哮连连,双拳化作两道墨绿色的毁灭风暴,拳影如山,毒煞如潮,将靠近的魔藤不断轰断、击碎!污秽的汁液溅在他的鳞甲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留下焦黑的痕迹。他的动作也因为伤势和魔气侵蚀而略显滞涩,不复全盛时的狂暴。

王青城被护在中间,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微微颤抖。他紧握着石敢当印,强行催动一丝微弱的地脉正气护持自身,抵挡着无孔不入的魔气侵蚀和魔藤抽打带来的冲击。每一次魔藤撞击在胡白雪布下的冰莲壁垒上,那剧烈的震动都如同重锤砸在他的胸口,让他喉头腥甜不断上涌。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紧紧追随着金灵儿指引的方向。

“前面……就在前面那片……最高的废墟!”金灵儿的声音在王青城识海中尖叫,带着一种穿透魔气阻隔的兴奋与急切,“佛光……就在那堆破石头下面!很近了!”

王青城染血的目光猛地投向金灵儿所指的方向。

视野尽头,在浓得化不开的血色魔雾深处,一片庞大的、如同巨兽骨骸般的**建筑废墟**轮廓隐约浮现。倒塌的巨大石柱如同折断的肋骨,残破的、雕刻着模糊佛像和飞天纹饰的墙壁斜插在污秽的黑壤中,断裂的飞檐斗拱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尸斑般的暗绿色**苔藓**。整片废墟死寂无声,被无数粗壮扭曲的紫黑色魔藤层层叠叠地缠绕、包裹,如同被无数巨蟒盘踞吞噬的猎物。废墟中心,隐约可见一座相对还算完整、但同样爬满魔藤、顶部已然坍塌的巨大殿宇残骸。

没有佛光,没有梵唱,只有死寂、腐朽与魔藤贪婪蠕动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与周围的环境别无二致,甚至魔气更加浓郁粘稠。

“那里?”蟒黑龙一拳轰碎两根缠绕过来的魔藤,凶戾的目光扫过那片死寂的废墟,声音带着浓重的怀疑,“只有烂石头和臭藤子!连个鬼影都没有!小虫子,你是不是被魔气冲昏头了?”

“不!就在下面!我能感觉到!”金灵儿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肯定,甚至有一丝焦急的哭腔,“猴哥的棍子……共鸣更强了!就在那堆石头下面!有东西……有东西在隔绝!像……像一个看不见的壳!”

“空间折叠?芥子纳须弥?”胡白雪冰蓝色的眼眸骤然一凝,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她一边维持着冰莲领域抵御无穷无尽的魔藤冲击,一边急速道:“堂主!此地魔气淤积万古,形成天然绝域,或许正因如此,反而成了某种天然屏障,保护了内部!那佛光源头,必然被某种强大的空间禁制或佛门结界隐藏在这片废墟的核心深处!需要特定的引子或……足够的力量共鸣才能显现门户!”

引子?共鸣?

王青城心头剧震,目光瞬间落在自己肩头那只焦急振翅的金蝉,以及万仙册深处那根沉寂的镔铁棍上。

金灵儿的感应,猴齐天棍体的共鸣!这就是钥匙!

“护我过去!到那中心大殿的残骸!”王青城嘶哑地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猛地抬起紧握石敢当印的左手,不再仅仅是护持自身,而是强行催动印中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地脉正气,混合着自身残存的、驳杂的万灵之力,化作一道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土黄色光流,狠狠灌入万仙册中属于金灵儿和猴齐天的印记!

“灵儿!全力感应!呼唤那佛光!”

“猴齐天!棍来!”

嗡——!

万仙册剧烈震颤!金灵儿的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金光!与此同时,书页深处,那根沉寂的镔铁棍猛地一震!一股凶戾、桀骜、破碎却依旧不屈的战天斗地之意,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强行唤醒了一丝真灵,轰然爆发!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如暗金色岩浆的棍意虚影,瞬间从万仙册中投射而出,缠绕在王青城高举的左手之上!

这一刻,王青城左手缠绕着凶戾冲天的暗金棍意,右手紧握承载大地厚重的石敢当印,身体在胡白雪冰域和蟒黑龙拳罡的护持下,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废墟中心那座被魔藤彻底包裹的坍塌殿宇残骸,悍然冲去!

“滚开!”蟒黑龙发出震天怒吼,双拳齐出,墨绿色的毒煞拳罡如同两条咆哮的恶蛟,狠狠轰向挡路的魔藤巨网!轰然巨响中,紫黑色的汁液与断裂的藤蔓漫天飞溅,硬生生撕开一道短暂的通路!

胡白雪紧随其后,素手翻飞,无数锋锐的冰莲如同暴雨般射向两侧,将试图合拢的魔藤再次冻结、切割!

王青城的身影,就在这冰与毒、力与煞开辟的血路中,带着左手缠绕的暗金棍意与右手紧握的石敢当印,如同扑火的流星,狠狠撞向那布满魔藤的殿宇残骸!

就在他即将撞上那污秽藤墙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奇异震颤!

左手缠绕的暗金棍意猛地一跳!如同受到无形磁石的吸引,剧烈地指向残骸中心某处虚空!与此同时,金灵儿爆发出的纯净金光也瞬间凝聚成束,精准地照射在棍意所指的同一点!

无声无息。

那一点被棍意与金光同时锁定的虚空,仿佛平静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骤然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的**金色涟漪**!涟漪的中心,一点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熄的**暖黄色光点**,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眼眸,悄然……睁开!

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折叠。那一点微弱的暖黄光点,在王青城、胡白雪、蟒黑龙乃至金灵儿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急速放大、清晰!

一座小小的、残破不堪的**庙门**虚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在那被魔藤覆盖的殿宇残骸之前。门极小,仅容一人通过,仿佛由最普通的黄泥混合着稻草夯筑而成,门板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同样粗糙的泥胚。门楣之上,一块同样破旧、歪歪斜斜的木匾悬挂着,上面的字迹早已被岁月和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三个残缺的古篆:

“寂…灭…禅…院…”

***

庙门虚影出现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悲凉**气息扑面而来。

它并非金碧辉煌,反而简陋破败到了极致,如同荒山野岭中随时会倒塌的土庙。但就在这破败之中,却透着一股历经万劫而不磨的**坚韧**。那点微弱如豆的暖黄光点,正是从这扇小小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的泥门缝隙中透出的。光芒微弱,却纯净无比,如同淤泥深处顽强生长出的一株白莲,与周遭粘稠污秽、充满血腥与怨毒的魔气环境格格不入,形成一种震撼人心的对比。

“就是这里!”金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激动,在王青城识海中尖叫。

“哼,藏得真够深!”蟒黑龙冷哼一声,凶戾的目光扫过那扇虚幻的庙门,又警惕地望向四周。那些被胡白雪冰莲暂时阻隔的魔藤,似乎感应到了这扇门扉开启时泄露出的那丝微弱却纯净的气息,变得更加狂暴!它们疯狂地冲击着冰莲壁垒,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污秽的紫黑色魔光在藤蔓内部剧烈闪烁,试图突破寒冰的封锁。

“门户不稳!快进!”胡白雪清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冰蓝色的符文在她指尖跳跃、破碎、重组!更多的冰莲疯狂绽放,寒气如同实质的白色浪潮向外奔涌,将扑上来的魔藤再次狠狠冻结、推开,勉强维持着庙门前方寸之地的“干净”。

王青城没有丝毫犹豫。他强忍着神魂与肉身的双重剧痛,在胡白雪和蟒黑龙的护持下,一步踏前,染血的右手紧握着石敢当印,左手缠绕着那尚未散去的暗金棍意虚影,朝着那扇散发着微弱暖黄光晕的泥门虚影,猛地按了上去!

没有实体的触感。

他的手掌仿佛按在了一层坚韧而富有弹性的**温水薄膜**之上。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排斥之力传来,带着佛门特有的清净、祥和与拒绝外道的意志。

就在这排斥之力即将将他手掌弹开的瞬间——

嗡!

他左手缠绕的暗金棍意猛地一跳!一股桀骜不驯、破碎却依旧带着某种佛门斗战本源的气息轰然爆发!如同钥匙插入锁孔!

与此同时,石敢当印中蕴含的那缕大地本源正气,厚重、承载、孕育万物,也悄然融入。

排斥之力骤然消失!

那层坚韧的薄膜如同冰雪消融,王青城的手掌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吸力瞬间传来,将他整个人猛地“拽”入了那扇虚幻的庙门之中!

眼前光影急速变幻,空间如同被无形的手揉捏折叠。

下一瞬,脚踏实地。

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将他彻底包裹。

不再是污秽、血腥、怨毒、令人窒息的魔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尘埃、朽木、微弱香火**以及一种……**枯寂禅意**的味道。很淡,很陈旧,如同尘封了万年的古卷。光线昏暗,并非血月的猩红,而是一种如同黄昏薄暮般的、带着暖意的昏黄,源头来自前方。

王青城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剧烈的空间转换让他本就混乱的内息更加翻腾,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逆血涌上,被他强行压下。他迅速抬头,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破败不堪的**院落**。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散落着零星的碎石和枯败的落叶。正前方,一座同样低矮、同样由黄泥和茅草构筑而成的**残破大殿**伫立着。大殿的门窗早已腐朽脱落,只剩下空洞的黑框。殿顶的茅草稀稀拉拉,露出下面同样残破的木梁。

然而,就是在这座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坍塌的大殿深处,一点**温暖、恒定**的**烛火光芒**,静静地燃烧着。

那光芒并不强烈,昏黄如豆,却仿佛拥有定鼎乾坤的力量。它所照亮的那一小片殿内空间,如同被一层无形的、坚韧无比的**琉璃罩子**牢牢护住。在这光罩之外,整个院落、大殿的墙壁、屋顶、地面……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覆盖着一层粘稠蠕动、散发着污秽魔气的**暗红色苔藓**!这些魔苔如同活物,疯狂地扭曲、蔓延、冲击着那层看似脆弱却牢不可破的昏黄光罩,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侵蚀声!光罩的边缘,昏黄的光芒与暗红的魔苔激烈地对抗着,不断有细微的佛光湮灭,又有新的光芒从烛火处补充。

整个空间,如同被污秽魔血浸透的朽木中,顽强保存着最后一粒纯净的火种。那点烛火,便是唯一的支点,维系着这片即将被魔染彻底吞噬的净土。

王青城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大殿深处,那昏黄烛火的源头。

那里,一方同样破旧、布满虫蛀痕迹的**香案**之后,静静地盘坐着三道枯槁的身影。

中央一人,身形最为高大,披着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僧袍,低垂着头颅,看不清面容。他枯瘦如柴的双手结着一个玄奥的佛印,虚按在香案中央。香案之上,一盏形制古拙的**青铜灯盏**静静燃烧。灯盏似乎也饱经风霜,布满铜绿与细微的裂痕。灯盏内,并无灯油,只有一点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橘黄色火苗**在跳跃。就是这一点小小的火苗,散发出的昏黄光芒,撑起了笼罩整个大殿、抵御外界魔苔侵蚀的光罩!

火苗极其微弱,每一次跳动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在消耗着某种不可再生的本源。而火苗的正上方,虚空之中,隐约可见一尊极其微小、布满裂痕的**佛陀虚影**盘坐。佛陀双目紧闭,面容悲悯而疲惫,周身散发出的纯净佛光同样黯淡,丝丝缕缕地融入下方的火苗之中,勉强维持着它的燃烧。

那盘坐中央的老僧,身形枯槁到了极点,如同风干的木乃伊。他低垂的头颅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外人的闯入,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些许。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王青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枯槁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如同蒙着皮的骷髅。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球中,竟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在疯狂地、剧烈地**拉锯**、**撕扯**!

左眼,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坚韧的**金色佛光**在闪烁,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烛火,充满了无尽的慈悲、守护的意志与对佛的虔诚。

而右眼!右眼瞳孔却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暗红**!如同凝固的污血!其中充斥着无边的暴虐、混乱、嗜血的疯狂,以及一种……属于血月邪光的、冰冷而亵渎的侵蚀意志!

两种光芒如同两条厮杀的毒龙,在他浑浊的眼球中疯狂地争夺着主导权。每一次光芒的闪烁、每一次眼球的细微转动,都伴随着老僧枯槁身躯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仿佛承受着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巨大痛苦。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诵念佛号,又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咆哮。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混乱、充满污染气息的**暗红气流**,正从他宽大的旧僧袍袖口中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枯瘦的身躯,不断试图侵蚀那点维系着佛灯火苗的纯净佛力。

油尽灯枯!不仅仅是肉身的枯槁,更是神魂被血月魔光深度侵蚀,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如同坐在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口上,维系着这最后的佛门净土,自身却已被魔染吞噬了大半!

在老僧左右两侧,稍后一些的位置,同样盘坐着两位老僧,身形同样枯瘦。

左侧一位,形容更加苍老,脸上皱纹深刻如刀劈斧凿,眼皮低垂,几乎完全闭合。他双手捧着一串早已磨得油光发亮、颜色深沉如铁的**木珠念珠**,干瘪的嘴唇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无声地翕动着。随着他嘴唇的每一次翕动,那串看似普通的念珠上,便有一枚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看清的**金色符文**一闪而逝,瞬间没入前方中央老僧按在香案上的枯瘦手掌之中。每一次符文融入,中央老僧左眼那点微弱的金色佛光便稍稍稳定一丝,颤抖的身躯也得到片刻的喘息。这位老僧自身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所有的生机与佛力都毫无保留地注入那串念珠,再通过念珠支撑着中央的方丈。

右侧一位,相对而言身形似乎“壮实”一点点,但也仅仅是与另外两位相比。他面容枯槁,眉头紧锁,形成深深的“川”字纹,紧闭着双眼,似乎不敢睁开去看这绝望的境地。他枯瘦的双手并非结印,而是死死按在身下的**蒲团**之上。那蒲团由寻常的干草编织,同样破旧不堪。但随着他手掌的按压,蒲团表面极其微弱地亮起一层几乎透明的**土黄色光晕**,如同大地最本源的脉动,极其微弱却坚韧地扩散开来,融入大殿的地面,再顺着地面,悄然汇入前方香案之下,成为支撑那盏青铜佛灯、维系整个光罩不被魔苔彻底侵蚀的、最后的**大地根基**之力!

三位老僧,一位神魂被魔染侵蚀、以自身为灯芯燃烧佛火;一位耗尽心力、以念珠为媒介传递佛力支撑;一位沟通地脉残力、维系净土根基不坠。

他们如同三尊早已失去生命的枯木雕像,又如同三根死死钉在这片魔域中的、布满裂痕却不肯折断的钉子。以那一点微弱的佛灯火苗为核心,以自身最后的本源为燃料,在这被魔血浸透的朽木中,燃烧着佛门最后的光明。

死寂。整个狭小的禅院空间里,只有魔苔侵蚀光罩发出的“嗤嗤”声,以及中央那位了空大师(王青城瞬间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因为神魂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的牙齿摩擦声和身躯颤抖带来的僧袍摩擦声。那点昏黄的佛灯火苗,每一次跳跃都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王青城站在院中,浑身浴血,气息微弱。胡白雪与蟒黑龙的虚影在他身后无声凝聚,同样被眼前这惨烈而悲壮的景象所震撼,一时无言。金灵儿的金蝉虚影则激动地飞到了王青城身前,小小的身体散发出纯净的金色光点,如同归巢的雏鸟,急切地呼唤着那点微弱的佛火。

似乎是感应到了金灵儿那纯净的佛性气息,香案上那盏青铜佛灯,灯芯处那点橘黄色的火苗,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火苗上方,那尊布满裂痕的微小佛陀虚影,紧闭的双目……竟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两道微弱到极致、却纯净得如同初生朝阳般的金色佛光,从那微睁的眼缝中流淌而出,瞬间跨越空间,落在了金灵儿小小的金蝉虚影之上!

嗡——!

金灵儿整个虚影瞬间被染成了纯金色!她发出一声清越悠扬、如同梵钟初鸣般的蝉鸣!纯净的佛性光辉如同涟漪般从她身上荡漾开来,瞬间扫过整个狭小的禅院!

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雪!禅院地面、墙壁、屋顶上那些疯狂蠕动、侵蚀光罩的暗红色魔苔,在被金灵儿身上散发的纯净佛光照耀到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污秽的魔气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被大量净化、湮灭!大片大片的魔苔如同被点燃的纸片,迅速枯萎、焦黑、化作飞灰飘散!

那层笼罩大殿、摇摇欲坠的昏黄光罩,在金灵儿佛光的注入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变得凝实、明亮了许多!光罩边缘对抗魔苔侵蚀的速度大大加快,甚至向外推进了寸许!

“呃啊——!”

就在这佛光普照、魔苔溃散的瞬间,盘坐中央的了空大师,却猛地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哑低吼!他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

左眼中那点纯净的金色佛光骤然明亮!而右眼中那粘稠的暗红血光,却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爆发出更凶戾的污秽魔气!一股浓烈了数倍的暗红气流从他僧袍袖口汹涌喷出,瞬间缠绕上他枯瘦的身躯,疯狂地冲击着他左眼的佛光,甚至试图顺着那维持佛灯火苗的无形联系,反向侵蚀那盏青铜古灯!

“方丈!”左侧那位捧着念珠的老僧发出惊恐而虚弱的呼声,他干瘪的嘴唇翕动得更快,念珠上闪烁的金色符文如同暴雨般飞出,却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汹涌的暗红魔气迅速吞噬、污染!

右侧那位按着蒲团的老僧也猛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他身下的蒲团土黄色光晕剧烈闪烁,几乎要溃散!

金灵儿的佛光,如同一柄双刃剑!它唤醒了沉寂的佛火,净化了外围的魔苔,却也彻底激怒了盘踞在了空大师神魂深处、与他本源几乎融为一体的血月魔染!佛魔之力在他这具枯槁的躯壳内展开了最惨烈的、决定生死的拉锯战!而作为战场的了空大师,他的神魂正承受着被生生撕裂的酷刑!

那盏维系一切的青铜佛灯,灯芯处的橘黄火苗疯狂摇曳、明灭不定!上方的佛陀虚影身上的裂痕骤然增多,几乎要彻底崩碎!整个昏黄的光罩剧烈地波动起来,刚刚被净化的区域,暗红魔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再次疯狂地反扑而来!

禅院,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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