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乾隆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弱之后,蒙古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恒媞的额附超勇亲王的世子楚布多尔济暴卒,现任超勇亲王,恒媞的公公写了折子来,询问乾隆打算如何安置柔淑长公主。
是留在喀尔喀呢?还是送京城呢?
说实话,乾隆对此也非常纠结。
一方面,他肯定也是不想让恒媞在喀尔喀守寡的,但转念一想,万一她回到京城,跟她不知道哪个冤孽堂弟旧情复燃呢?闹出来岂不是笑话。
倒是已经在京城安顿下来的恒娖,知道消息之后急匆匆的跑过来求乾隆把她的亲妹妹接回京城。
面对恒娖,乾隆一脸烦躁:“你道朕不想接她回来?你和她二十余年未见,全然不知道她如今成了何等模样,对堂弟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令她远嫁竟然胆敢在东巡上伸手谋害贵妃,你说朕该如何对待她?”
恒娖闻言急得眼圈发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兄明鉴!恒媞自小性子单纯,断不会有谋害贵妃的胆子,定是有人从中挑拨,或是她一时糊涂被人利用了啊!她如今没了夫君,在喀尔喀无依无靠,若不回京城,往后日子该怎么过?”
恒娖言语恳切:“昔年臣妹我和姑母深陷准噶尔,皇兄都愿意克服万难把我姑侄二人带回来,为何今日没有困难,您却要眼睁睁的看恒媞背井离乡呢?”
乾隆被恒娖哭得烦躁,脑袋嗡嗡的:“昔年你深陷敌国,于情于理朕不可能教你留在那里等着被达瓦齐拿捏,但赛音诺颜部是我大清忠诚的部众,恒媞在那里并无危险,为什么非要让她回来?”
“皇上您从未亲历过游牧是怎样的日子,求您开恩吧,别叫恒媞一个人在塞外孤苦伶仃的吃苦,她到底是您看着长大的亲妹妹呀。”
乾隆哼了一声:“她跟朕顶着来的时候,可没想过朕是她亲哥哥。”
但好说歹说之下,甚至恒娖都说出了实在不行叫恒媞回京出家的话,乾隆到底是心软了,沉默半晌终是松了口,令恒媞回京荣养,但与之相对的,是将颖嫔所出的七公主璟妧许婚超勇亲王的第七子拉旺多尔济。
颖嫔一接到旨意便蒙了,哭着跑去乾清宫跟乾隆求情:“皇上,璟妧才五岁,断不能这般草率的许婚赛音诺颜部啊!”
她虽然爱跟女儿雌竞,但不代表颖嫔不爱自己的孩子,能坐视自己女儿远嫁。
乾隆没给她太多好脸色:“赛音诺颜部比起你巴林部不知道繁盛了几倍,你不是总说你们蒙古四十九部要寒心么,现在朕许之以公主让他不至于寒心,你又不乐意了?”
进宫十余年,颖嫔惯常扯大旗耀武扬威的回旋镖总算是扎在了自己身上。
这回轮到金玉妍来嘲笑她了,毕竟颖嫔当日嘲笑璟妍被指婚给德勒克的时候,可想不到自己女儿会被指婚给更遥远的喀尔喀,并且德勒克如今还好好留在京城,但拉旺多尔济是世子,以后包要回部落的。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出来混总是要还。
颖嫔身边的大清第一巴图鲁见自己主子打嘴仗赢不了,上前拉开架势就想给金玉妍一逼兜,来教训她的以下犯上,结果金玉妍就跟开了避闪一般,一侧身就躲过了。
容佩一击不中又想再来一巴掌,却被出门遛弯的高曦月制止,金玉妍就这么全须全尾的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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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赛音诺颜部的马车缓缓驶入京城。
恒娖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姐妹俩相见相拥而泣,二十余年的隔阂与思念在泪水里消融大半。
入宫面圣时,恒媞一身素色蒙古袍,鬓边仅簪一朵白绒花,悲伤憔悴极了,她跪在乾隆面前行大礼,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臣妹恒媞,叩见皇兄。”
乾隆看着她消瘦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挥挥手让她起身:“一路风雨兼程总算是回来了,你先在寿康宫暂歇吧,至于如何安置你,明日再议吧。”
次日乾隆果然便私下传召恒媞到乾清宫的暖阁。冬天的乾清宫,内室不管点了再多蜡烛都阴沉沉的,乾隆坐在龙椅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待内侍退下,他开门见山:“楚布多尔济暴卒,到底是怎么回事?”
恒媞一愣,随即蹙眉道:“世子是突发恶疾,有什么问题吗?”
“恒媞,你说实话,楚布多尔济的暴卒跟你有没有什么关系?”楚布多尔济在草原上是个骁勇善战的巴图鲁,如今死得不明不白,他怎么能不多问这一句?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恒媞耳边,她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乾隆:“皇兄怎能如此污蔑臣妹!世子是臣妹的夫君,怎会害他性命?您若不信,可派人去喀尔喀,问个清楚。”
“比起小时候,你早就是面目全非的离经叛道之人,否则朕怎么可能多问你这一句?”这些日子他本就因身体亏虚心烦意乱,此刻有些激动,语气里满是猜忌。
楚布多尔济的暴卒,简直就是他知道恒媞可能谋害高曦月之后的噩梦成真。
恒媞被这番诛心之语刺得浑身发抖,泪水夺眶而出:“皇兄!您怎能用这般龌龊的心思揣测臣妹!臣妹在喀尔喀恪守妇道,日夜为大清祈福,从未有过半分逾矩,您若记恨当年之事,臣妹甘愿受罚,可万万不能污蔑臣妹害人性命,与其说我面目全非,皇上你才是真的面目全非,变成了臣妹全然不认识的模样!”
“皇兄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朕过去怎样,现在怎样?”
“现在你刚愎自用、自私虚伪,早就不是我曾经的哥哥了!”
两人争吵声越来越大,恒媞的哭喊与乾隆的怒斥交织在一起。
乾隆本就气血两虚,被恒媞的反驳激得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胸口有一口血,亟待喷出来。
他指着恒媞,嘴里全是血的味道,张张嘴没说出话,倒是真的喷出了血,身子一歪,竟直直从龙椅上栽倒在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