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开春,永琏彻底痊愈,皇后想起冬日里的许愿,便奏请乾隆去五台山还愿。
“五台山路途遥远,山路崎岖,你带着永琏不便,若是动皇后仪仗,起码要走上七五天,太折腾了。” 乾隆翻着奏折,笔尖在纸上顿了顿,“让尔晴替你去,她如今是和硕格格,身份体面,代你去菩萨面前敬香,也算尽了这份心。再派几个可靠的人护送,也算周全。”
皇后想了想:“傅恒最近似乎不忙,让他跟着去如何?”
乾隆抬眼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藏着了然。
傅恒那点心思,在御前当差的哪个没看出来?日日借着请安的由头往长春宫跑,目光总像黏在尔晴身上似的。
他虽不解傅恒这个他亲自看着长大的妻弟为何偏偏看中这个沉静得近乎寡言的女子,但转念一想,喜塔腊氏家世清白,尔晴又是皇后信重的人,倒也算门合适的姻缘。
“你倒会疼弟弟。” 乾隆挥了挥手,金镶玉的扳指在烛光下泛着暖光,“准了。让内务府备妥车驾,选个黄道吉日动身。”
旨意传到长春宫时,曦滢正在用新绽的玉兰插花。傅恒的侍卫服影子投在窗纸上,她握着花枝的手顿了顿 —— 五台山啊,佛门清净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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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一天的傍晚,傅恒在宫门口的等她。夕阳穿过疏朗的枝桠,在他肩上织出层金边。
该说不说,这人长得真好,不然皇后这么多兄弟,就算是同胞兄弟,也还有个傅文,怎么单就显着他了,除了养成的快乐,皇帝也是要卡颜的。
他手里拎着个素布包袱,见曦滢过来,忙迎上去:“这是我让家里备的伤药和防滑靴底的鹿皮靴,五台山多石阶,雨天容易滑,你记得收到你的行李里面。”
曦滢接过包袱时触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她低头掂了掂,里面还坠着些重物,想来是他细心准备的干粮和暖炉。
“多谢傅恒侍卫费心。”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轻得像羽毛,“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回去休息吧。”
傅恒却没动,望着她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忽然低声道:“五台山的佛光很灵。听说心诚的人在菩萨面前许愿,大多能成。” 他的目光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你若有什么心愿,到了那里,不妨试试。”
“我没什么要许的。” 她后退半步,拉开些距离,“你呢,想许什么心愿?”
“那便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傅恒的目光灼人,像燃着两簇小火苗,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我不是求佛,而是想求尔晴格格 —— 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护你周全,陪你看遍四季风光。只是不知道,尔晴是否能让我今生得偿所愿?”
“傅恒侍卫的穗子好看,一直带着,谁给你编的?”曦滢没回答,垂眼看向傅恒身上的穗子。
傅恒的表白被打断,愣了一下,垂眼看向自己的穗子:“是姐姐出嫁之前给我的。”
“骗子。”曦滢说完转身就走。
不是因为穗子,而是为怨鬼尔晴。
傅恒不明就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常年习武的力道,却又小心翼翼地收着劲,生怕弄疼了她:“尔晴格格,我不明白,就算是判死刑,也得把罪名讲清楚,让我死个明白吧。”
曦滢用力拂下他的手,连带着刚刚傅恒给她的包裹,重重按回傅恒怀里。包袱硌在两人之间,像道无形的屏障:“皇后娘娘打的穗子不是这样的。” 她抬眼看向傅恒,眼底的寒意像结了层薄冰,“若是丫头打的穗子,你不可能旧了也不换,一直贴身带着。你就带着别的女人的信物,想同我谈情说爱?”
曦滢给自己前阵子对傅恒欲擒故纵的的冷淡找好了理由,反正这个罪名很好洗脱,到时候她接受傅恒的追求就顺理成章了。
“你就因为这个你自己想出来的罪名一直对我不假辞色?”
傅恒听她压低的声音也压抑着怒气:“想吃着碗里看锅里,你就错了主意!我虽侍奉皇后娘娘,可没娘娘那样的好性儿,我就是嫉妒成性,眼里容不得沙子。不清白的男人,别来招惹我!”
换了个世界,她要的是清白的男子,丑话必须说在前头,接受不了就换一个更乖的。
说完,曦滢重新拿起地上的灯笼匆匆跑进长春宫的正殿,烛火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消失在厚重的朱漆门后。
现在情绪正好,她还能接着在皇后面前表演表演。
傅恒看向曦滢匆匆跑走的背影,只觉得冤枉又委屈,垂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穗子,过了一会儿,抬脚走进了长春宫。
他真心喜欢尔晴,没有就这么轻易不明不白放弃的道理。
曦滢进皇后的正殿,并不需要禀告,她走进去,默默坐在皇后身边抹眼泪。
皇后抬眼看她,忙放下了手里的书:“怎么了?不是去见傅恒了吗?他惹你生气了?别哭,赶明儿我说他。”
“娘娘,傅恒侍卫就是个骗子……”抹眼泪不妨碍曦滢告黑状,小嘴巴巴的就把傅恒得陇望蜀的行径说出来了,等傅恒进来的时候,曦滢正在总结陈词,“男人都是这种狗德行!我就是对他再心动,也绝对不跟不清白的男人在一起。”
富察容音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她自己应该是清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但尔晴说得言之凿凿,自己也确实没给傅恒结过穗子,她张了张嘴,竟一时无法替弟弟辩驳,正好傅恒进来,她瞪了一眼不省心的臭弟弟:“傅恒,你自己给尔晴解释吧。”
傅恒听到曦滢说她心动,高兴了一秒,但又因为她的结案声明像个委屈小狗,拿下穗子递给富察容音:“姐姐,这不是你出嫁前给我的穗子吗?夹我书里的。”
富察容音看自己弟弟信誓旦旦的样子,狐疑的接过穗子:“这的确不是我打的穗子……”
傅恒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