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的地板上，却似乎驱不散因那个昂贵键盘而带来的微妙凝滞感。
林浩看着手机屏幕上夏诗涵那句“不喜欢？那就扔了吧”，眉头紧锁。这种轻描淡写处理贵重物品的方式，让他感到极其不适，甚至有些恼火。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一种价值观的碾压，仿佛在夏诗涵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用物质来衡量和处置，包括“心意”。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去回复那条微信。他知道，跟夏诗涵争论这个毫无意义，两人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转而看向那个包装精美的键盘盒，又看了看旁边茶几上，昨晚陈静萱送的那个装着花木兰手办的、还留着些许包装纸痕迹的盒子。
一个精致、昂贵，带着施舍般的冷漠；一个笨拙、用心，满溢着真挚的温暖。对比如此鲜明。
陈静萱也看到了夏诗涵的回复，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有钱了不起哦……”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爽，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感觉，为林浩，也为她自己昨晚那份精心准备的礼物感到不值。
林浩没有按照夏诗涵说的把键盘扔掉，那太浪费了，不符合他的性格。他默默地将键盘重新装回盒子，然后拿到了自己房间的书桌底下放好，眼不见为净。如何处理，以后再说。现在，他不想让这个东西影响心情。
“别管她啦，”陈静萱走到他身边，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试图驱散这片刻的阴霾，“我们来研究一下直播平台的事情吧？我差不多把申请资料准备好了。”
林浩点点头，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两人坐到沙发上，陈静萱拿出手机，打开邮箱和那个直播平台的申请页面，把自己填好的信息和个人资料展示给林浩看。
“你看哦，这里要填真实姓名、身份信息，还有游戏战绩和擅长位置……我都填好了。他们还要求上传一段自我介绍的短片和一段游戏精彩集锦……”陈静萱指着屏幕，一项项解释。
林浩仔细地看着，以他程序员的严谨思维帮着审核：“个人信息保护条款看了吗？有没有什么隐藏的霸王条款？比如独家代理权、违约金之类的？”
“有看啦，好像还好耶，就是标准的新人合约，底薪不高，主要靠礼物分成，独家签约期是一年。”陈静萱点开合约附件，“违约金……好像也不算特别高？在可接受范围内吧。”
“嗯，看起来还算正规。”林浩沉吟道，“游戏集锦你准备用哪段？”
“我剪了之前我们五排，我用镜拿五杀的那一波，还有露娜月下无限连秀翻全场的片段！应该够了吧？”陈静萱有些小得意地说。
“可以，很能体现你的实力。”林浩肯定道，“自我介绍视频呢？拍了没？”
“还没呢……”陈静萱挠了挠头，“对着手机自己讲话感觉有点怪怪的……要不，浩哥你帮我拍？”
林浩看着陈静萱略带恳求的眼神，社恐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于是，在这个周六的上午，小小的出租屋里上演了一幕略显滑稽的拍摄场景。陈静萱调整好状态，对着林浩举着的手机镜头，努力做出自然活泼的样子，用她那软糯的台湾腔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陈静萱，来自台湾，主要玩打野位，擅长镜、露娜、韩信……希望以後能在直播间和大家一起开心游戏……”
林浩举着手机，镜头后的他看着陈静萱努力克服紧张、一遍遍重来的样子，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个在游戏里大杀四方、冷静指挥的“野王”，在现实里也有着这样笨拙又可爱的一面。他默默地调整着角度，尽量把她拍得好看一点。
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拍出了一段两人都还算满意的视频。陈静萱将资料和视频一起提交了上去，长舒一口气：“搞定！希望能够通过审核吧！”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林浩放下手机，“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不确定性很高。”
“知道啦！”陈静萱倒是乐观，“反正试试看嘛，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对了，你同事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林浩摇摇头：“昨天问了一下，她说她表姐还没回复，可能项目审批需要时间吧。”
“嗯嗯，没关系，我们不急。”陈静萱嘴上说着不急，但眼神里还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时间，终究是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处理完正事，气氛轻松了不少。下午，两人惯例上线打游戏。刚进入组队房间，战队群里就热闹起来。
【不吃香菜】：“@凌霄 @破军 生日过得咋样啊凌霄？有没有收到破军大佬的爱心礼物？”后面跟着一个坏笑的表情。
【野区是我家】：“那必须的啊！我猜是皮肤！对不对？破军大佬，送了什么好皮肤给咱凌霄兄啊？”
陈静萱开着麦，笑嘻嘻地回答：“才不是皮肤呢！我送了一个花木兰的手办哦！浩哥很喜欢！”
林浩听着，嘴角微微上扬，难得地在群里打了一个字：“嗯。”
【百发不中】：“可以啊！手办好！有品位！比皮肤有意义多了！”
【不吃香菜】：“啧啧，这狗粮吃的……不过手办确实有心了！哪像我们，只能送句生日快乐！”
【野区是我家】：“就是就是！对了，冰璃大佬今天没在线啊？平时这个点她偶尔会来的。”
提到夏诗涵，林浩和陈静萱都沉默了一下。幸好隔着网络，没人看到他们的表情。
“可能有事吧。”林浩含糊地回了一句，迅速开始了匹配，将话题引回了游戏本身。
几局游戏下来，有输有赢，但气氛总体愉快。队友们依旧插科打诨，默契配合，暂时将现实的烦恼隔绝在外。只是在游戏加载界面，看到对面或者队友使用花木兰时，林浩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书柜上那个英姿飒爽的手办，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以及对比之下，对桌下那个昂贵键盘更深的排斥。
晚上，两人点了外卖，吃完后窝在沙发里各自看手机。陈静萱在浏览一些台湾的论坛，看看有没有类似经验的人分享大陆签证的办理心得。林浩则在处理一些工作上的邮件。
突然，陈静萱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林浩抬起头。
“没什麽啦，”陈静萱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就是看到一个帖子，说通过文化交流协会申请签证，虽然比较稳妥，但是审批时间有时候会很长，而且对参与项目的具体内容和时长要求挺严格的……”
林浩接过手机看了看，帖子是一个几年前的经验分享，确实提到了一些流程复杂、耗时较久的问题。他皱了皱眉：“每个地方、每个项目可能情况不同。等赵晓薇那边有确切消息了再说吧。”
“嗯。”陈静萱收回手机，脸上掠过一丝愁容。多条路是好事，但每一条路似乎都布满荆棘，看不到清晰的终点。
就在这时，林浩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他拿起来一看，是赵晓薇发来的。
“林浩，没打扰你吧？我表姐那边回消息了。”
林浩精神一振，立刻坐直了身体。陈静萱也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投来询问的目光。
“是同事吗？有消息了？”她小声问。
林浩点点头，点开了微信。
赵晓薇发来了一段不短的文字：“我表姐说，他们协会下个季度确实有一个针对港澳台青年的‘数字文创交流体验营’项目，主要是参观一些本地的游戏公司、动漫工作室和直播机构，会有一些讲座和实践活动。理论上符合申请短期交流签注的条件。”
看到这里，林浩和陈静萱都是心中一喜。这听起来比单纯的直播平台靠谱多了！
但赵晓薇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的心沉了下去：“不过，这个项目有几个问题。第一，项目启动是在三个月后，时间上可能来不及。第二，名额非常有限，而且优先分配给有相关专业背景或者有一定作品基础的申请者。第三，即使入选，获得的也只是短期交流签注，持续时间可能刚好覆盖项目周期，结束后还是要面临同样的问题。”
三个月后……名额有限……专业背景……短期签注……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盆冷水。
林浩打字回复：“明白了，谢谢你和你的表姐。至少这是一个明确的方向，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赵晓薇很快回复：“不客气。表姐说，如果你们确定想尝试，她可以帮忙留意一下申请通道开启的时间，也可以帮忙递一下材料。但最终能否成功，她无法保证。”
“好的，非常感谢。”
结束和赵晓薇的对话，林浩将情况如实告诉了陈静萱。
陈静萱听完，刚才因为直播平台提交申请而带来的一点兴奋感彻底消失了，她靠在沙发背上，叹了口气：“感觉都好难哦……要麽不确定，要麽来不及，要麽就是时间太短……”
林浩看着她有些沮丧的侧脸，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这种处处碰壁、前途未卜的感觉非常煎熬。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任何语言在现实的困难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伸出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拍了拍陈静萱的肩膀。
“总会有办法的。”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陈静萱感受到他笨拙的安慰，心里一暖，转过头，对他挤出一个笑容：“嗯！我知道！我们不是还在努力嘛！”
只是，那笑容背后，沉重的压力感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清晰。夏诗涵的“帮助”带着枷锁，直播平台前路未卜，文化交流项目远水难解近渴……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迷宫里，看得见出口的光，却找不到通往那里的路。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夏诗涵正听着助理的汇报。
“陈小姐已经向‘星动直播’提交了申请。林先生的同事赵晓薇，通过其表姐的关系，查询了省对外文化交流协会的项目信息。”
夏诗涵优雅地端起桌上的红茶，抿了一口，眼神平静无波。
“星动直播？没听说过的小平台。”她放下茶杯，语气淡漠，“至于那个交流协会的项目……审批流程漫长，名额竞争激烈，不过是给人一个虚假的希望罢了。”
她看向窗外繁华的夜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当所有的路都走不通的时候，他们自然会知道，该转向哪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