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虞音挥动逗猫棒,黄色的身影迟迟未见。
她一开始以为橘又金在那个犄角旮旯睡着了。
猫科动物的警惕心,本就是分时段上岗的。
可是找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橘又金的身影。
虞音将青梨唤来:“那只猫崽子呢?”
青梨眼神游移,言辞闪烁,“兴许在哪个地方就睡着了吧……”
虞音指尖轻叩桌面,“小青梨,本宫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撒谎的功夫,实在拙劣,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本宫,信不信本宫立时将你捆了,丢去后花园当花肥?”
青梨再也不是被吓就哭哭啼啼的小妖了,“奴真的不知道。”
虞音轻叹一声,换了策略:“你当那小崽子整日小爷地自称,可他有多大真能耐?你亲眼所见,他从墙上跃下都能左脚绊了右脚摔个结实,这般不济事,若在外头撞见凶狠的狗妖……见如今他那身富贵衣裳起了歹念……”
她刻意拖长了调子,啧啧有声:“那后果……啧,不堪设想啊!说不定现在已被风干成了猫妖腊肉,挂在谁家房梁上一摆一摆的呢!”
青梨脸一下子就白了,仿佛真看见橘又金凄惨的下场,“殿下,金金说过十几日就是您的生辰了,他吃您的,用您的,若连生辰礼都想从公主府库房里顺,他就真该死,所以就让奴帮忙瞒着您,他去赚妖晶……”
虞音诧异的挑眉。
她光记得十几日后是她血脉觉醒的日子。
居然忘记同样也是原身的生辰。
难为橘又金这小崽子,有这份心思。
“随本宫去找他。”虞音换上一身轻便利落的宫装,青丝高束于脑后,显出几分飒爽英姿。
妖都繁华。
行妖纷纷。
街边茶肆以玉锦蛇椎为架,每遇雷雨便渗出琥珀色骨髓,蚁身人头的店小二持八把勺子,穿梭其间精准接取,美其名龙骨茶。
肩挑两竹篓的虫笛郎,左篓售焦虑蝉,右篓卖忘忧蛹,卖力的吆喝着:“初恋的苦~修行的的难~吞蛹都忘光~”
蜈蚣精的药铺里,十多只手臂同时捣着不明药材:“百年妖蜕,活血通络!走过路过别错过!”
虞音是穿越后第一次走在妖都的街道上,感受着光怪陆离的妖界风情。
眼前景象之奇诡,远超她的想象。
她强压下心头的新奇,在青梨面前维持着惯常的淡漠神情。
“殿下,是胭脂哎!”青梨惊奇。
只见一头猞猁妖支着三轮木车,车上置着硕大陶缸,正奋力搅动缸内血泥般浓稠的膏体,“奴早听闻,这是用火烈鸟惊惧时颊畔滴血三钱,混入鸽妖耻骨细粉秘制而成,涂上后肤若凝脂,勾魂夺魄呢!”
【宿主,怕不怕!】系统聒噪的声音适时在虞音脑海响起,带着幸灾乐祸。
【未开智的动物,在妖界就是这样的下场,同类相食也正常。】
【更何况……你这个肥美的人类。】
虞音:【再吓人,能有原主的凶名吓人?】
系统深以为然:【那倒是。】
说话间,她们已行至那喧闹的包子铺前。
“客官您瞧,刚出笼的——” 猪妖吆喝到一半,他那紧绷如鼓的肚皮毫无预兆地嗤啦一声,开了个洞,一段油光水滑的肠子,啪嗒一声滑落在地,沾了尘土。
周遭的妖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有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老朱,你这馅料今天看着不太新鲜啊!”
猪妖一边赔着笑:“对不住,对不住!小的这……馅儿掉了!您多担待!”
一边手忙脚乱地将那截肠子捞起,熟练地往那巨大的豁口里塞回去。
这情形,在他这摊子上,一日里少说也要上演个百八十回。
虞音目不斜视,步履从容,径直从这荒诞的事故现场旁走过。
然而,就在她擦肩而过的刹那,那正奋力整理内务的猪妖,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她的侧脸。
只一眼。
猪妖塞肠子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赔笑凝固成惊恐,那截刚塞回去一半的肠子又掉了出来。
方才还喧闹的摊位前,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虞音暗叹了一口气,她这般美丽芙蓉面,竟然比猪肠子掉出来还吓妖。
这原主的凶名,还真是令人心情复杂。
她挥手让青梨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青梨会意,迅速闪身钻入一旁幽深曲折的巷弄。
不一会儿,她脸色难看的出来了,“殿下——金金怕是真的出事了。”
“奴方才用几枚下等妖晶,打点了街头巷尾那些消息灵通的乞儿小妖,”她语速急促,“他们说,确实看见一个穿着冷黄色衣袍的猫妖,被一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黑猫妖强行带走!那黑猫还一路嚷嚷着什么橘猫叛徒……”
虞音眸色一沉:“别慌,那群小妖,指了哪个方向?”
“往北边的平民窟走,那里全是一群妖界不良少妖。”青梨说道。
“走。”虞音想也不想的朝北边那片混乱之地疾步而去。
青梨不敢怠慢,紧紧跟上。
平民窟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劣质妖酒的酸气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臭。
在一处巷子的深处,一道狠厉嚣张的少年嗓音炸开,带着浓重的痞气:
“呸!什么东西!爷我好心罩着你,你小子倒好,翅膀硬了?不声不响就敢玩消失!不知从哪个冤大头那儿偷来一身好皮囊,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敢不要命地跑回爷的地盘上找活儿?找死是吧!”
紧接着,是“嗤啦”一声刺耳的布帛撕裂声!
橘又金愤怒的挣扎声传来,“是你强行找我收取保护费的,我才没有让你罩着我……”
“还敢跟爷顶嘴!”那声音陡然拔高,“信不信爷现在就剪了你的猫爪子,让你这辈子都爬不了树!”
“放开我,大黑!信不信我要你好看!”橘又金的挣扎显得徒劳。
“哟呵?攀上高枝儿了,口气不小啊。”被称为大黑的妖冷笑,“爷看你身上这衣裳倒是货真价实……说吧,傍上哪个倒霉蛋了?底气这么足?爷今天心情好,把你身上值钱的玩意儿统统交出来,就当……孝敬爷了!”
“住手!”青梨再也按捺不住,冲口而出。
“哟?”那声音的主人懒洋洋地转过身来。
“哪来的小娘皮树妖,就不怕爷一把火把你烧了?”
黑猫妖乌木簪子松松绾着半头墨发,剩下的发丝乱糟糟垂在肩头,几缕碎发还沾着草屑。
他叼着半片草叶,草绿色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青梨,眼尾微挑,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右手转着把刻满猫纹的匕首,裤脚沾着泥点,破洞处露出半截缠着绷带的小腿。
也不知是打架挂了彩,还是翻墙摔的。
大黑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痞气和血腥味的笑容,草叶在唇边轻颤:
“此路,爷开的。”
“此墙,爷砌的!”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