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姨看得真准。她不仅看出了自己黑户的身份，看出了自己的销赃需求，甚至连自己战斗能力的短板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番话，不是命令，却比命令更有分量。这是来自一个上位者的提点，是真正将他视作“自己人”的培养意向。
“我妈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每天来这里练一练。”裴清继续说道，“掌握一些最基础的格斗技巧，学会在没有枪的时候，该如何保护自己。这对你没坏处。”
文森沉默了片刻。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个提议对他来说，价值千金。现实世界里，他只是个普通人，除了在游戏里磨练出的枪感和战术意识，身体素质并无过人之处。如果能在这里学会真正的杀人技，他的生存能力将得到质的飞跃。
“在这里训练，需要付出什么？”文森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然要钱。”裴清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龙虎堂’的师傅都是社团花大价钱请来的顶尖高手，不对外开放。能进来训练的，都是核心成员。我妈给你开了特权，但费用你得自己出，每小时一百信用币，童叟无欺。”
价格不菲，但和能学到的东西相比，绝对物超所值。
“好。”文森没有犹豫，直接点头，“我每天抽出两个小时过来。”
这个决定让裴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指导学员的教练走了过来。他身材中等，但一身肌肉如同钢筋铁骨，他看到裴清，停下脚步，恭敬地喊了一声：“裴师傅，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文森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看向身边的裴清，那个刚才还像个活泼小导游，拉着他胳膊叽叽喳喳的女孩。
裴师傅？
裴清似乎很享受文森这副吃惊的表情，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那个教练说道：“阿力，我带个新学员过来。从今天起，他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在这里训练。你给他安排一下基础课程。”
“是，裴师傅。”被称作阿力的教练立刻应下，然后好奇地打量着文森。能让裴师傅亲自带来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
“等等。”裴清忽然又改了主意，她绕着文森走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算了，阿力，你忙你的去吧。”她摆了摆手，然后对文森勾了勾手指，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基础课程太慢了。‘送货人’先生，你的时间宝贵，我亲自来教你，给你开个小灶。保证让你学到最实用的东西。”
文森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身上那股“运动少女”的活力，似乎有了另一种解释。那不是单纯的青春气息，而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后，融入骨髓的力量感和自信。
他想起了关于裴清的传闻，鸿兴社下一代的双花红棍人选。原来，这并不仅仅是个头衔。
“怎么？怕了？”裴清挑了挑眉，
“怕被我这个女师傅打得满地找牙？要知道在游戏里，你可是我的老师哟！”
文森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平静的赚钱生活，可能要增添一点“小小的”波折了。
他迎向裴清那充满挑衅和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
“来吧”
裴清满意的笑容里带着一点小得意，她拍了拍手，示意文森跟着她走到一块空出来的垫子上。
“在我们鸿兴社，动手之前，先要懂规矩。”裴清站定，摆出一个简单的格斗起手式，“第一条规矩，就是了解你自己的武器，也了解你对手的武器。”
她没有直接开始教学，而是绕着文森走了一圈，手指不时地在他的肩膀、后腰、大腿等关键肌肉群上按压。她的手指触感冰凉，但力道却很精准，每一次按压，都让文森感到一股微弱的酸胀感。
“骨架不错，很匀称。肌肉密度比普通人高，特别是你的腰腹核心和手臂三角肌，有长期发力的痕迹。”裴清的声音很平静，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骨科医生在做评估，“但是，这些肌肉很‘死’，缺少活性。你应该是很久没有进行过系统性的运动了。底子还在，但生锈了。”
文森没有说话，他知道裴清说得没错。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在游戏里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杀，但那毕竟是精神层面的磨砺，现实中的身体，并没有得到相应的锤炼。
“好了，检查完毕。”裴清退后一步，“现在，我们来做个简单的测试。你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攻击我，不用留手，让我看看你的‘野路子’到了什么程度。”
文森活动了一下手腕。他能感觉到，刚才被裴清按压过的部位，气血流动似乎都顺畅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浸下来，仿佛回到了《暗区》中某个危机四伏的角落。
下一秒，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文森的身体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的重心压低，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直取裴清的面门。这是他在游戏中无数次近距离遭遇战中，下意识练出的本能反应——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攻击最脆弱的目标。
他的速度，远超常人。这是在无数次生死关头，被肾上腺素和求生欲压榨出的反应神经。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裴清甚至连起手式都没有变。就在文森的拳风即将触及她面颊的瞬间，她才微微向左侧过头，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拳头。
同时，她的左手闪电般抬起，没有去格挡文森的手臂，而是用手掌的边缘，精准地切在了文森手腕的内侧关节处。
一股尖锐的麻痹感瞬间从手腕传来，文森感觉自己的右拳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不好！
文森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就要抽身后退。但裴清的动作比他更快。她的身体如同贴着文森滑行一般，右脚在他前冲的支撑腿旁轻轻一勾，同时左手顺势下压。
一套简单到极致的卸力、绊腿、下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文森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的平衡被彻底破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摔去。在倒地的瞬间，他游戏中的经验起了作用，下意识地蜷缩身体，用后背着地，以缓冲冲击力。
“砰”的一声闷响。
文森躺在坚实的木地板上，后背传来一阵震荡，但没有受伤。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感觉脖颈一凉，一截冰凉的脚尖，已经轻轻地抵在了他的喉结上。
整个过程，从他出拳到被击倒，不超过三秒。
“反应速度A+，爆发力b，身体协调性c，格斗技巧……E。”裴清收回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地给出了评价，“你的反应神经很惊人，甚至不像一个普通人。但在真正的格斗家面前，你浑身都是破绽。你的攻击，只是单纯地把力量送过来给我而已。”
文森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发麻的手腕。他没有感到屈辱，心中反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裴清很能打，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今天就到这里。”裴清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你的问题我大概了解了。你的身体就像一台拥有不错的处理器，但却装着一套最烂操作系统的电脑。空有反应，却不知道如何最有效地输出。明天开始，我教你最基础的东西——如何发力，如何卸力，如何保持平衡。”
她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在你学会用身体战斗之前，要小心，在这里的灰色地带中，有无数东西可能杀死你。”
……
离开地下二十层的“龙虎堂”，文森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乘坐货运电梯，来到了地面。他走出110公寓大楼，熟练地拐进了几条小巷，最终在一扇不起眼的铁门前停下。
这里是“医生”林悦的地下诊所。
敲开门，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林悦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一台复杂的仪器前记录着什么。看到文森，她只是推了推眼镜，没有多余的寒暄。
“东西带来了？”
文森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用泡沫包裹的冷藏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支从《暗区》里带出来的“耐力强心剂”和“肌肉再生剂”。
林悦接过盒子，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数据盘递给文森。
“这是你要的东西。上一批药剂的初步人体实验数据报告。”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我找了几个合适的‘志愿者’。”
文森接过数据盘，他知道，所谓的“志愿者”，大概率是某些走投无路，用命换钱的黑市底层人员。
“结论是什么？”文森直接问道。
“结论，非常惊人。”这一次，林悦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属于科研人员的狂热。“你带来的两种药剂，效果远超我的预期。耐力药剂能让一个人的心肺功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至少两倍，而力量药剂，则能让肌肉爆发力增加接近一点五倍。这已经超出了市面上所有军用兴奋剂的范畴。”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我发现，在药效消退之后，实验体的肌肉纤维密度和神经突触连接强度，都出现了微量的、永久性的增长。”
文森的心脏猛地一跳。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林悦看向文森，镜片后的那对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这东西，不是单纯的兴奋剂。它在提供短暂爆发的同时，也在以一种我们目前无法理解的方式，优化和改造人体的基本结构。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能承受住副作用，并且有足够的药剂反复注射，理论上，他的身体素质会不断地、缓慢地突破人类的生理极限，直到身体产生完全的抗药性为止。”
这个发现，如同惊雷一般在文森的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以为，从游戏里带出的药剂，只是效果更好的“红牛”或者“大力丸”。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看似普通的消耗品，竟然隐藏着能够改造人体的恐怖潜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金手指了，这是……现实世界里的升级补丁！
他想到了游戏里那些更高级的药剂，比如绿色针剂“恢复激素”、那些东西如果带到现实里来，又会产生怎样颠覆性的效果？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个研究。”文森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有没有可能，利用这两种药剂，剔除掉它们的短期兴奋作用，保留甚至强化那种永久性改造体质的效果？我需要一种……能稳定、安全地增强人体素质的药剂。”
林悦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她明白文森的意思。如果真的能成功，那将不是一种药品，而是一种足以改变人类未来的“进化剂”。
“理论上可行。”林悦扶了扶眼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需要大量的实验。我们需要分析药剂的详细成分，然后尝试调整配比，加入合适的生物诱导剂，来引导药力的作用方向。这需要时间，更需要……大量的药剂作为基础。”
“药剂我来提供。”文森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从背包里，又拿出了一个冷藏盒，推到了林悦面前。
“这里是十二支药剂，两种不同类型各六支。足够你进行初期的研究。不够的话我还会送更多的过来，我需要你尽快给我一个结果。”
林悦打开盒子，看着里面两排颜色各异的针剂，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她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文森转身离开诊所，当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关上时，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裴姨和裴清为他打开了通往“武力”的大门，而林悦，则为他揭开了通往“变强”的钥匙。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将彻底驶向一个无法预测的方向。他抬头看了看被高楼切割得只剩下一线的昏暗天空，然后将林悦给的那个数据盘，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