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天青色窗帘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金线，在深灰色羊绒地毯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其低微的、几乎被忽略的气流声。
唐雪猛地睁开眼。
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恢复了深海般的幽邃和绝对的清醒。她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预设的时间点精准启动。
身体无声地从柔软得几乎能将人吞噬的鹅绒被里滑出，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甚至没有开灯，借着窗帘缝隙透入的微光，径直走向衣帽间。
衣帽间里，顾夫人精心准备的各式奢华衣裙琳琅满目，散发着崭新布料特有的气息。唐雪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掠过那些蕾丝、真丝和闪亮的珠片，精准地落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帆布运动包上。
拉开拉链，里面并非运动装备。哑光的黑色贴身作战服、同样材质的战术长裤、便于活动的软底靴……每一件都折叠得一丝不苟，散发着冰冷而熟悉的气息。她动作迅捷而无声地换上这身行头，黑色的布料完美地包裹住她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将那个穿着米白色羊绒开衫、带着怯生生笑容的“唐雪”彻底剥离。
她从运动包最底层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厚度惊人的黑色金属匣。手指在侧面几个隐蔽的感应区快速拂过，匣子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解锁声。匣内，被拆解成最小单元的幽蓝手枪组件、几枚不同型号的微型弹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信号屏蔽器、还有几片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的合金刃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她的手指如同拥有独立生命般，在匣内翻飞。不到十秒，那把造型独特、线条流畅的幽蓝手枪已经在她掌心恢复完整形态，冰冷而致命。她熟练地将它插入大腿外侧的隐蔽枪套，信号屏蔽器塞进战术长裤侧袋，合金刃片则如同装饰般贴合在手腕内侧。最后，她拿起那个老旧的翻盖手机，塞进贴身口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完成。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声响。衣帽间的门无声滑开又合拢，房间里仿佛从未有人进来过。
她没有走向房门，而是无声地滑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指尖在窗框边缘某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处轻轻一按，玻璃门锁应声而开。清晨微凉湿润的空气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瞬间涌入。
露台很大，铺着防腐木地板，连接着下方顾家精心打理的后花园。此刻天色尚早，花园里一片静谧，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叶间发出清脆的鸣叫。露台边缘，几株高大的常绿乔木枝繁叶茂，投下浓密的阴影。
唐雪如同融入夜色的猫，悄无声息地潜入那片浓密的树影之下。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冰凉的树干触感透过作战服传来。她微微侧身，目光穿透枝叶的间隙，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下方花园的每一个角落——蜿蜒的石板小径，精心修剪的灌木丛，盛放着各色月季的花圃，还有那座爬满了藤本月季的白色凉亭。视野极佳，整个花园的核心区域尽收眼底，同时完美的阴影将她彻底隐藏。
她拿出翻盖手机，指尖在小小的键盘上快速跳动，屏幕的微光映亮她冷峻的侧脸。几条加密指令无声发出：
【‘磐石’：外围安全扫描，报告。】
【‘壁垒’：顾宅安保系统动态，报告。】
【‘渡鸦’：目标‘鸢尾花’动态，更新。】
【‘深潜者’协议：顾安玥关联信息，深度分析报告，优先级最高。】
信息发出，她合上手机，如同雕像般隐入树影深处，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穿透枝叶的缝隙，冷静地扫描着下方花园的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晨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隐约传来别墅内佣人开始活动的细微声响。她的世界，却只剩下绝对的专注和等待。
---
与此同时，仅一墙之隔的主卧内。
顾安玥在柔软的大床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摸到床头柜上正在无声震动的手机。她挣扎着睁开一只眼，屏幕上跳动的加密提示符瞬间让她残余的睡意烟消云散。
她猛地坐起身，丝绸睡袍的肩带滑落一边都顾不上，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解锁。一个极其简洁、没有任何标识的通讯界面弹出，代号“夜莺”的头像在闪烁。
【夜莺】：boss，紧急。‘海东青’项目，对方代表提前抵达，要求即刻进行第二轮核心条款磋商。地点：老地方。时间：0700。对方态度强硬，暗示有备选方案。
顾安玥的眉头瞬间拧紧。海东青项目，涉及她名下最重要的科技公司“星寰”与欧洲老牌工业巨头的一次关键性战略合作，金额高达百亿级别。第二轮核心条款磋商原定在三天后，对方突然提前，还选在清晨七点这种非正常时间，态度还如此强硬……
这绝不是巧合。对方必然是掌握了某些她尚未知晓的变数，试图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备选方案？哼。” 顾安玥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想用这种手段在谈判桌上施压？太天真了。但对方既然出招，她就必须接住，而且要接得漂亮。
她快速回复：
【收到。通知我方团队，0700准时上线，最高级别加密通道。告知对方，我方同意即刻磋商，但核心底线不容触碰，请他们准备好充分的理由支撑其‘备选方案’的可行性。另外，启动‘棱镜’预案，我要对方代表过去72小时内所有公开及非公开行程的交叉分析报告，30分钟内给我。】
信息发出，她掀开被子下床。没有像唐雪那样换上作战服，而是走向衣帽间，从一排看似普通的职业套装里，精准地抽出一套剪裁极其利落的深灰色裤装。换上衣服，她坐回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略带倦意却眼神锐利的脸。
她没有化妆，只是动作利落地将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然后，她拿起梳妆台上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粉饼盒的东西。指尖在侧面轻轻按压，盒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微型加密通讯耳机和一片薄如蝉翼的柔性透明屏幕。
她将微型耳机熟练地塞入耳道，那片柔性屏幕则被她小心地贴合在左手手腕内侧，被衬衫袖口完美地遮盖住。做完这一切，她看了一眼时间：0640。
顾宅的清晨已经开始苏醒，佣人走动、准备早餐的声音隐约可闻。在房间里进行这场至关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风险太大，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通往露台的玻璃门。清晨的花园，静谧，私密，而且……信号通常不错。
几乎没有犹豫，顾安玥拿起桌上一个伪装成普通保温杯的便携式全向信号增强器，悄无声息地推开玻璃门，走上了露台。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清冽，沁人心脾。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因紧急会议带来的紧绷感。露台很大，她习惯性地走向另一端，那里有一张舒适的藤编吊椅，被几盆茂盛的绿植半环绕着，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小空间。
她坐到吊椅上，将“保温杯”放在脚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确保信号覆盖最佳。然后，她抬起手腕，指尖在袖口下那片柔性屏幕上极其轻微地滑动了几下。
透明的屏幕瞬间亮起微光，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加密会议室接入状态倒计时。同时，耳中传来“夜莺”冷静的声音：
“boss，全员已就位，加密通道稳定。对方代表三人已接入。‘棱镜’初步报告已同步至您的终端，对方代表之一，劳伦斯·范德比尔特，昨晚秘密会见了‘创世纪资本’亚太区负责人。‘创世纪’是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之一。”
顾安玥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创世纪资本！果然！难怪对方底气这么足，原来是找到了备胎。想用创世纪来压价？打错算盘了！
“知道了。” 她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传出，低沉而充满力量，与平日温软动听的语调判若两人，“会议开始。”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背脊挺直，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前方虚空，仿佛能穿透空间，直视屏幕另一端那些试图给她下马威的对手。清晨柔和的光线勾勒着她专注而极具压迫感的侧影，刚才那个在卧室里慵懒的顾家大小姐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坐在这里的，是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在资本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夜莺”。
“Good morning, mr. Vanderbilt. I appreciate your early arrival, but lets cut to the chase…”（早上好，范德比尔特先生。感谢您的提前到来，但我们开门见山吧……） 流利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冷意的英语从她口中清晰吐出，谈判的序幕已然拉开。
---
露台另一端，浓密的树影之下。
唐雪背靠着冰冷的树干，身体如同凝固的雕塑。她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锐利的目光穿透层层枝叶的阻隔，精准地锁定了露台另一端那个坐在藤编吊椅上的身影——顾安玥。
距离有些远，清晨的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也形成了一定的干扰。但唐雪受过最严苛的听觉训练，她屏息凝神，如同最精密的接收器，努力捕捉着风中飘来的、极其细微的、属于顾安玥的声音碎片。
“……appreciate……early……cut to the chase……”（感谢……提前……开门见山……）
流利的英语，语速偏快，带着一种在商务场合常见的、刻意为之的冷静腔调，但唐雪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语调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被强行压制的冷意和……不耐烦？
这绝不是顾安玥平时那种温软、带着点小女生娇憨的语调！更不像是在和家人或朋友闲聊！
唐雪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保持着绝对的静止，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继续捕捉着风中飘来的断续音节。
“……core……non-negotiable……”（核心……不容谈判……）
“……Genesis capital……unwise speculation……”（创世纪资本……不明智的猜测……）
“……leverage……miscalculated……”（筹码……误判……）
这些零碎的、夹杂着专业术语和商业谈判套路的词语，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在唐雪的脑海中迅速组合、拼凑。她的眼神越来越亮，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兽。
商业谈判？而且是涉及“核心条款”、“不容谈判”、“竞争对手创世纪资本”、“筹码误判”这种高级别的博弈？顾安玥？那个在所有人眼中只懂得插花、烘焙、古典音乐，温婉无害得像只小白兔的顾家养女？
唐雪的嘴角，在树影的遮蔽下，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果然！她就知道！那完美的温婉人设之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来，她的这位“好姐姐”，在暗地里经营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商业王国？而且从谈判涉及的层级和对手（创世纪资本可不是什么小角色）来看，这个王国的体量恐怕相当惊人！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捕捉到顾安玥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虽然依旧控制着语调，但那份被激怒的寒意却透过风清晰地传递过来：
“mr. Vanderbilt! this is not a bazaar! If Genesis capital offers you a better price, by all means, take it! but let me remind you, the core technology patents of ‘project Seagull’ are exclusively held by Starry horizon. without our authorization, any so-called ‘alternative’ is nothing but an empty shell!”（范德比尔特先生！这里不是菜市场！如果创世纪资本给了你们更好的价格，尽管接受！但请允许我提醒您，‘海东青项目’的核心技术专利由星寰独家持有。没有我们的授权，任何所谓的‘备选方案’都只是一个空壳！）
星寰（Starry horizon）？唐雪脑海中迅速调阅“渡鸦”之前发来的、关于顾安玥名下产业的初步报告。其中确实提到了一家名为“星寰科技”的公司，但报告将其归类为顾安玥名下几个小型投资中“前景不明、规模有限”的一个。现在看来，“渡鸦”的情报网出现了重大疏漏！这家星寰科技，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它掌握着某个重要项目的核心专利，甚至能硬刚创世纪资本这种级别的对手？
唐雪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顾安玥，你藏得可真够深的！这份惊喜，可比那盘烤焦的提拉米苏带劲多了！
她下意识地探手入怀，指尖触碰到那个老旧的翻盖手机。一个念头闪过：要不要……拍下来？顾安玥此刻专注谈判、气场全开的侧影，绝对是最有力的证据之一。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按下某个隐蔽按键的瞬间——
异变陡生！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唐雪耳中却如同惊雷的脆响，从她脚下传来！
她低头一看，瞳孔骤缩！
一只不知何时爬到附近树枝上的、色彩斑斓的肥硕毛毛虫，大概是吃得太饱没抓稳，从她头顶的树叶上直直地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刚刚从怀里掏出、还没来得及拿稳的手机屏幕上！
手机屏幕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屏幕彻底黑了下去！更要命的是，这突如其来的“空袭”带来的冲击力，让唐雪拿着手机的手腕本能地往下一沉，手机边缘磕在了她战术长裤外侧的硬质口袋上，发出了第二声更明显的“咚”！
这声音在清晨静谧的花园里，显得格外突兀！
露台另一端，藤编吊椅上。
顾安玥正全神贯注地对着虚空中的屏幕，进行最后的施压：“……所以，范德比尔特先生，收起那些无谓的试探。要么，带着诚意回到谈判桌，遵守我们既定的议程；要么，带着创世纪的空头支票离开。星寰的耐心和底线，都清晰无比。给您五分钟考虑时间。”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气势如虹。可就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斜后方浓密树影方向传来的那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咚”！
像是什么硬物磕碰的声音？绝非鸟鸣，也非风吹枝叶！
顾安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零点一秒。她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片被高大乔木浓荫笼罩的露台角落！
有人？！在那里多久了？！听到了多少？！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正在进行的是涉及上百亿资金、核心商业机密的绝密谈判！任何一丝泄露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是谁？佣人？不可能，佣人不会去那个角落，而且时间太早。家人？爸妈和哥哥们这个点应该还没起床……难道是……唐雪？！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顾安玥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谈判时的冷峻表情，不让一丝慌乱泄露。但她的左手，却在宽大袖口的掩护下，极其隐蔽而迅速地探入怀中，精准地摸到了另一个伪装成普通金属胸针的微型装置——一个集成了高清广角镜头和定向拾音功能的超微型间谍设备！这是她最后的保命底牌之一！
指尖在胸针背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上，用特定的力度和频率快速按动了三下！
启动！录制！目标锁定——声音来源方向！
同一时间，树影之下。
唐雪看着屏幕上布满蛛网裂纹、彻底黑屏的老式翻盖手机，以及那个还在屏幕裂纹上茫然蠕动的、色彩斑斓的“罪魁祸首”，一股极其罕见的、名为“荒谬”和“暴躁”的情绪瞬间冲上头顶！
她！堂堂黑手党教母！掌控着跨越洲际的庞大黑暗帝国！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竟然！被一只！肥硕的！愚蠢的！毛毛虫！给偷袭了？！还报废了她最信任的加密通讯工具？！
这简直是她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污点！没有之一！
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两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捏住了那只还在茫然蠕动的毛毛虫，指尖微微用力！
“噗叽。”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汁液爆裂感的声响。
世界安静了。但唐雪的心情却一点都没变好。她看着指尖残留的、黏糊糊的、令人作呕的绿色汁液，再看看手里彻底报废、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机，额角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失策！绝对的失策！她千算万算，算到了顾家的安保，算到了顾安玥可能的伪装，甚至算到了天气变化，唯独没算到顾家花园里会有一只如此不长眼的、高空抛物式的毛毛虫！
现在怎么办？手机报废，意味着她暂时失去了和外部核心力量的即时联系通道！更要命的是，刚才那两声动静，绝对惊动了正在“秘密工作”的顾安玥！
唐雪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枝叶的缝隙，直刺向露台另一端的藤编吊椅！
果然！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安玥不知何时已经微微侧过了身，那双平日里清澈温婉如泉水的眼眸，此刻正穿透清晨微蒙的空气，精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愕、审视和一丝冰冷的锐利，牢牢地锁定在唐雪藏身的这片树荫之下！
她看到了！即使有树叶的遮挡，唐雪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安玥的目光已经穿透了障碍，精准地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眼神里，哪里还有半分“温婉姐姐”的影子？只剩下全然的警惕、冰冷的探究和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属于掠食者的危险气息！
唐雪的心猛地一沉。暴露了！彻底暴露了！虽然顾安玥未必能完全看清她的装束和手里的东西，但她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发出了异常的声响，本身就足以说明太多问题！
怎么办？立刻退回房间？此地无银三百两！强行解释？说什么？说自己在树荫下晨练？还是说在观察毛毛虫的生态习性？
电光火石之间，唐雪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无数个方案闪过，又被瞬间否决！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顾安玥那被衬衫袖口遮盖的左手手腕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反光一闪而过——是某种微型设备？！
顾安玥在录像？！在录音？！
这个认知让唐雪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绝不能让她拍到或者录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几乎要凝固爆炸的瞬间——
“安玥姐姐！唐雪姐姐！你们起得好早呀！”
一个元气满满、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鼻音、却又异常响亮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般，突兀地炸响在花园上空！
声音来自别墅二楼的某个窗户！
是顾星野！
只见这位顶流大明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灰色头发，穿着骚包的亮紫色真丝睡袍，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手里还举着一个最新款的、镶着水钻的手机，摄像头正对着露台方向！他脸上带着灿烂（在唐雪和顾安玥看来简直是欠揍）的笑容，显然刚刚睡醒，兴致却异常高昂。
“哇！你们姐妹俩真有默契！大清早都在露台吸收日月精华吗？”顾星野完全没察觉到下方露台上那几乎凝固成冰的诡异气氛，自顾自地嚷嚷着，还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来！看镜头！笑一个！我要发个早安Vlog！粉丝们肯定爱看我们顾家姐妹情深！标题我都想好了——‘豪门姐妹花，清晨露台密语，感情好到爆！’ 是不是超有爆点？”
咔嚓！咔嚓！
手机拍照的快门声清脆地响起，伴随着顾星野得意洋洋的笑声。
露台上。
唐雪：“……”
顾安玥：“……”
姐妹情深？清晨密语？感情好到爆？！
树影下的唐雪，看着指尖那黏糊糊的绿色虫汁，再看看彻底报废的手机，最后看向露台另一端顾安玥那同样僵硬、写满了“这傻弟弟还能要吗”和“我的商业机密啊”的复杂表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谬、暴躁、以及那么一丝丝被强行打断对峙的……庆幸感？涌上心头。
而顾安玥，感受着袖口下微型设备还在默默录制着这一切——包括顾星野那聒噪的声音和他那镶钻手机的闪光灯，再看着树荫下那个隐约可见的、散发着低气压的黑影……
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然后，在顾星野镜头捕捉不到的瞬间，她抬起左手，极其隐蔽地、动作迅速地拂过胸针背面，关闭了录制。同时，她脸上那冰冷审视的表情如同变魔术般瞬间消失，重新覆上了一层温婉得体的、甚至还带着点被弟弟吵醒的无奈笑容，抬头对着二楼的顾星野挥了挥手。
“星野，别闹，大清早的。”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嗔怪，“我和雪儿妹妹……嗯，只是在……欣赏清晨的花园景色，顺便……交流一下关于……关于园艺的心得。” 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勉强给这场“秘密暴露危机”套上了一个“姐妹园艺交流”的荒谬外壳。
树影下的唐雪，听着顾安玥这堪称急智（或者说瞎扯）的回应，再看看二楼那个还在兴致勃勃拍照的顾星野，以及自己指尖那恶心的虫汁……
她默默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报废的、沾着虫汁的手机，塞回了战术长裤的口袋深处。然后，她抬起那只沾着绿色汁液的手指，面无表情地、在粗糙的树干上，用力地蹭了蹭。
很好。
顾安玥，算你反应快。
顾星野……这笔账，我记下了。
至于那只该死的毛毛虫……
唐雪的眼神飘向地面，那里只剩下一点微不足道的、黏糊糊的绿色痕迹。
下辈子，投胎记得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