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风从断崖缺口灌入,带着焦木与血锈的气息。我望着敌阵深处那面仍在风中猎猎作响、遥指神国方向的战旗,握剑的手指一寸寸松开,掌心烙印深红,滑腻如旧。**火光渐弱,敌阵深处那面卷上枯树的战旗仍在风中猎猎,遥指神国方向。
天未亮,传令兵已穿雾而至。他跪在崖边,声音嘶哑:“王召诸贵族于神殿议事,命您即刻归返。”
我未答,只将大剑缓缓插回背后盾鞘。三百残部静立身后,伤者靠石而坐,喉间喘息如砂纸摩擦。副官递来水囊,我摆手,他转身送去后列。一名士兵在清点遗体时停顿,从死人怀中取出半截骨哨,表面裂痕贯穿残火图腾。他递来,我接过,收入内袍。
马蹄踏碎晨霜,我们沿旧道折返。沿途尸骸横陈,粮车残骸仍在冒烟,焦木间散落着火焰弩的断弦。神殿高墙在雾中浮现,初火祭坛的光透过穹顶缝隙洒下,映得石阶泛金。
议事厅内,四柱环列,初火在中央祭坛静静燃烧。我立于侧廊,未卸甲,未解剑。葛温端坐王座,银白长袍垂地,金焰纹路在火光下似有流动。他未看我,目光落在四位贵族身上——东部、南部、西部,以及威尔斯空出的位置。
东部贵族率先开口,声音如铁靴踏石:“此战若胜,东谷隘口以北当归我族。此地扼守三道,非我不能镇。”
南部贵族冷笑,手指轻敲剑柄:“你前日按兵不动,任敌深入,如今倒来论功?莫非等威尔斯得势,你再开城迎主?”
“你说什么?”东部贵族猛然起身,手按剑柄。
“够了。”葛温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寒铁坠地。火焰微微一颤,由金转暗红,持续三息,又复归平静。
他缓缓起身,摘下王冠,置于祭坛之上。初火映照其面,深邃如渊。
“若诸卿只为分食神血而来,”他说,“吾愿熄此冠冕,任初火自灭。”
厅内死寂。四人皆低首,无人敢迎其目光。
葛温抬手,我上前一步,呈上骨哨与军令残卷。他接过,未看,只将它们置于祭坛边缘,任火光舔舐边缘。
“威尔斯勾结流放者,煽动边境异端,罪证确凿。”他声音平稳,“然一人叛乱,四人皆疑。自今日起,初火残魂由神殿代管,直至平乱终了。”
西部贵族瞳孔微缩,手指悄然收紧。他欲言,终未出口。
葛温继续道:“尔等若执意争利,神国将不战自溃。若愿共御外敌,尚存一线生机。”
东部贵族咬牙:“战后封赏,如何裁定?”
“由神殿裁定。”葛温答,“四贵族共签血契,若任一方临阵退缩,或私通敌军,其余三方有权共讨之。违者,视同叛军。”
南部贵族冷笑:“谁来监督?你?还是你座下的走狗?”
葛温未怒,只抬手。翁斯坦从殿外步入,铠甲未卸,长枪横持。他将一卷残信置于案上,展开。
“此为威尔斯密信残片,提及‘东谷接应’。”葛温道,“若为真,东部贵族难辞其咎;若为反间,此刻相残,正中其下怀。”
他环视众人:“你们要的,是真相,还是借口?”
东部贵族脸色铁青,良久,低声道:“我签。”
南部贵族冷哼一声,拔剑划掌,血滴落于契书。西部贵族迟疑片刻,亦划指。最后一人,是威尔斯的空位,葛温以初火残魂为印,焚化封契。随着最后一位贵族完成签约,葛温以初火残魂为印,轻轻按在契书上,瞬间,契书燃起幽蓝火焰,焚化后化作灰烬升空,这些灰烬仿佛有灵性一般,逆风盘旋,久久不散,似乎预示着这场纷争尚未平息。
当日下午,联军集结于断崖外围。四支军队列阵,旗帜交错,却无统一号令。先锋部队推进时误判方位,险些与南部贵族的侧翼发生冲突。箭矢已搭弦,双方对峙。
高台之上,葛温立于初火残魂之下。那团火焰被悬于旗杆顶端,随风轻颤,仿佛回应着远方山谷的某种低鸣。
“此火不灭,神国不倾。”他声音穿透军阵,“尔等之争,不过尘土;此战之败,万劫不复。”
他转身,指向翁斯坦:“自即刻起,全军归翁斯坦调遣。违令者,视同叛军。”
四贵族沉默。东部贵族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南部贵族低头不语,西部贵族目光阴沉,缓缓单膝跪地。其余二人相继低头。
号角响起,联军开始重组阵型。我立于后列,目光扫过营区外围。一名传令兵正疾步穿行,腰间悬挂一枚骨哨,样式与矿道所获者相同,编号刻于哨身。
我未动,只记下编号。
翁斯坦登上指挥台,展开地图。他指向断崖隘口:“敌据高临下,火油已尽,水源断绝。然地势险要,强攻必损兵折将。”
“我军可分三路。”东部贵族提议,“主力正面佯攻,左翼绕北侧矿道突袭,右翼断其后援。”
“矿道已被封死。”我开口。
众人转头。
“昨夜我部已引塌南支道,主道亦不稳。若大军通过,恐引发二次塌方。”
“那你说如何?”南部贵族讥讽,“等他们渴死?”
“断崖西侧有枯涧,可容百人攀行。”我说,“我可率死士夜袭,夺其制高点。”
葛温点头:“准。翁斯坦统筹全局,哈维尔率死士夜袭,其余部队按阵推进,不得擅自行动。”
命令下达,军阵开始调动。我转身整队,五百青壮已集结完毕,皆轻装,仅佩短刃与钩索。一名老兵在调试绳结时扯动旧伤,额角渗血,却未停手。
我走过他身边,他抬头,眼神如铁。
夜幕再度降临。
我们沿枯涧潜行,岩壁湿滑,碎石不时滚落。行至半途,一名士兵突然停步,从岩缝中抽出半截旗杆,顶端残布上,残火图腾依稀可辨。
他递来。
我接过,触感温热,似有脉动。我未言,只将其缠于臂上,继续前行。
前方,断崖轮廓在月光下显现。敌营灯火稀疏,守军疲惫。一名哨兵倚石打盹,手中长矛斜插地面。
我抬手,全军止步。
钩索准备就绪。
就在此时,初火残魂在远处旗杆上猛然一震,火焰由金转暗红,持续三息。
我抬头,望向神殿方向。
残魂微微颤动,仿佛回应着什么。
士兵们屏息待命。
我缓缓抽出大剑,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剑尖指向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