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飞船已从遗迹的废墟中缓缓升空。风卷着灰烬掠过甲板,我站在船首,看着那片土地在脚下渐渐缩小成斑驳的痕迹。昨夜的事仍萦绕心头,但此刻,必须将它压下。
哈维尔走来,站在我身旁,沉默地望着远方。他手中握着一块水晶碎片,边缘微亮,像是被阳光点燃。我们都知道,那不是阳光,而是某种残存的力量——魔法师留下的东西,从未真正离开。
“你相信他还会回来吗?”他问。
我没有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王冠边缘,那里藏着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那个符号。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翁斯坦从舱内走出,披上了正式的铠甲,金色的纹路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光辉。他扫视四周,确认一切妥当后才开口:“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城门。”
我点头,转身走向船舱深处。亚尔特留斯已经换上战袍,正整理一叠卷轴,那是我们在遗迹密室中找到的文献。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还在看那些。”我说。
“它们还没说完全部的话。”他低声回应,“有些名字……不该出现在邪教的记录里。”
我没再问。现在不是时候。
飞船穿过荒野,越过燃烧过的森林与干涸的河床。远处的山丘上,有孩童在墙上涂抹图案,歪斜而稚嫩。我眯眼望去,心中忽然一紧——那是一个熟悉的符号,和羊皮纸上的一模一样。
他们怎么会知道?
我重新展开它,目光落在那处符号上。它不像其他符文那样整齐排列,而是被刻意画在角落,像是被遗忘的标记。
我靠在窗边,闭上眼,试图理清思绪。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威尔斯临行前的眼神。他曾与魔法师交谈,曾在他离去后独自站在东部战场的高地上,久久未动。
“陛下?”哈维尔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睁开眼,看见他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封信。是信鸽带来的,来自议会厅。我接过,展开一看,字迹工整,内容却令人不安:
“东部边境发现不明火光,疑似古龙残力再现。请示下一步行动。”
我将信折起,塞入袖中。
“先回城。”我说,“等安顿下来再说。”
飞船继续前行,直到烬世之城的轮廓浮现在天际。城墙依旧巍峨,钟楼的影子投射在街道上,像一条沉睡的巨龙。百姓早已聚集在广场,旗帜飘扬,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
我走下舷梯时,人群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更热烈的呐喊。孩子们挥舞着花束,老人们跪在地上亲吻地面,仿佛是在感谢神明让我们活着回来。
我抬起手,示意安静。
“胜利属于你们。”我的声音穿透喧嚣,“也属于每一个为此付出的人。”
人群中有人流泪,有人鼓掌,还有人举起酒杯,仿佛整个城市都在庆祝这场迟来的凯旋。
亚尔特留斯站在人群后方,目光游移,在贵族之间逡巡。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几位年轻贵族站在角落,低声交谈,神情凝重。
“他们在说什么?”我问。
“其中一个说:‘他带回来的是荣耀,还是麻烦?’”亚尔特留斯低声答道。
我没有责备他们。毕竟,我也想知道答案。
仪式结束后,我回到宫中,哈维尔随行护送。穿过长廊时,他忽然停住脚步,低声说道:“若那法师真在试探我们……他试探到了什么?”
我停下,回头看他。
“你觉得呢?”我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前行。
我走进书房,将羊皮纸取出,放在桌上。烛光摇曳,映出那个符号的轮廓。它不像其他符文那样整齐排列,而是被刻意画在角落,像是被遗忘的标记。
也许,它本就不该被记住。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亚尔特留斯。他带来一份新的报告:
“小隆德发现一张旧地图,标注着一处被遗忘的祭坛。据说是昨晚悄悄贴上的。”
我盯着那份报告许久,最终将它收起,放进抽屉最深处。
“让哈维尔去一趟。”我说,“我要知道是谁贴上去的。”
亚尔特留斯点头离开。
我走到窗前,望向远处的城墙。夕阳正在沉落,天空染成血色。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石阶上。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从空中掠过,直奔议会厅方向。
我注视着它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暮色中。
屋内恢复了寂静,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我坐回桌前,指尖再次触碰那个符号。
它冰冷,坚硬,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而我知道,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已经开始渗透进来。
窗外的钟声响起,宣告一天的结束。我站起身,走向寝殿,脚步沉重。
今晚,我会梦见什么?
我不确定。
但我知道,明天醒来时,这座城市依然会热闹,依然会欢庆。
只是,那光芒之下,是否藏着更深的阴影?
我推开寝殿的门,身后烛火熄灭。
黑暗笼罩了一切。
最后一滴蜡油顺着烛台滑落,落在地板上,凝固成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