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天幕黑沉沉的，只缀着几颗疏星，微弱地亮着。雅韵坊内还亮着几盏烛火，烛芯在灯盏里轻轻跳动，把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随着火光晃动。
柳诗音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嫁衣，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这嫁衣是用上好的云锦做的，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缠枝莲和鸳鸯戏水的图案，烛光下，丝线闪着淡淡的光泽。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浅浅的阴影，烛光柔和地照在她脸上，让她精致的五官更显动人。
姐妹们围在妆台四周，有的靠在梳妆台上，有的坐在床沿。房间里既有喜悦的气氛，又带着一丝伤感，空气中飘着胭脂水粉的甜香和淡淡的烛油味，萦绕在每个人心里。
“姐妹们，我明日就要出嫁了。”柳诗音轻声开口，声音轻柔平和。她的目光慢慢扫过姐妹们的脸，眼神里情绪复杂，有对未来的期待，也有对相伴许久的姐妹们的不舍。
姐妹们纷纷开口送上祝福。“诗音妹妹要好好的，嫁过去就是将军夫人了。”“钟离将军看着就是会疼人的，肯定会好好待你。”她们的眼里既有真心的喜悦，也藏着掩饰不住的不舍。
柳诗音微微皱起眉，露出一点担忧的神色。她放下手里把玩的银簪，忽然问道：“姐妹们，你们为什么不找个可靠的人，离开这雅韵坊呢？”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轻浅的呼吸声。
锦娘妈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先开了口。她比大家年长，眼角有淡淡的细纹，此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诗音，这世上可靠的人不好找。我们在这烟花之地待久了，一身风尘气，哪那么容易遇到真心对自己的人？”她的眼神里带着经历世事的疲惫，好像已经见惯了悲欢离合，不再抱太多期望。
坐在她旁边的绯颜轻轻咬了咬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的绣花，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诗音，我们没你这么幸运，能遇到钟离将军这样真心待你的人。雅韵坊虽然不是能长久住下去的地方，但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呢？外面的世界我们不熟悉，心里总是怕的，留在这里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云影一直低着头，听到这话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我们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迎来送往，弹唱陪酒。真要出去了，不一定能适应外面的日子。这里虽然有不少无奈和辛苦，但一切都熟悉，心里多少能踏实点。”
静姝手里摆弄着一块帕子，帕子上绣的并蒂莲在烛光下能看清轮廓。她抬起头，苦笑着说：“且不说不好遇到可靠的人，就算遇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另一种苦日子的开始。多少姐妹从良后，被夫家嫌弃，被街坊邻居说闲话，最后过得更难。这世上的感情，变数太多，让人不敢轻易去试。”
年纪最小的乐瑶一直没说话，这时抬起头，眼里已经含着泪水，声音有些哽咽：“诗音，你能有好归宿，我们真的为你高兴。只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生儿育女，别忘了我们这些在雅韵坊的姐妹，有空了……有空了回来看看我们。”
柳诗音听着姐妹们的话，心里又闷又疼。她伸出手，紧紧握住姐妹们的手，语气坚定地说：“姐妹们，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们能为自己的幸福勇敢试试。以后要是有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不会不管的。”
烛光摇摇晃晃，把姐妹们的脸照得有些模糊，光影忽明忽暗。房间里的无奈和迷茫像一层薄雾，久久散不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夜还很长，这穿着红妆的最后一夜，注定难以安睡。